与此同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里,詹有为正像一头矫健而沉默的猎豹,在泥泞和荆棘中疾行,湿透的军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他体内的血液却在沸腾,只有一个念头在驱动着他:药!盘尼西林!
凌晨一点,詹有为终于抵达了目标八贡据点外围,他匍匐在日军据点外十几米远的湿漉草丛里,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帽檐、脖颈流下,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个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死亡堡垒上。
八贡据点扼守着交通要冲,两层砖木结构的炮楼在雨幕中显得阴森而坚固!据点外,一盏煤油灯在风雨中摇曳,发出昏黄黯淡的光,勉强照亮了门口堆砌的沙袋工事!正如詹有为所料,灯下只有两个鬼子兵,背靠着沙袋,脑袋耷拉着,鼾声在雨声中隐约可闻!楼顶的哨位上,隐约可见一挺重机枪的轮廓,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旁边,似乎也陷入了昏睡!据点里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和隐约的呼噜声从一楼传来!而二楼的一个窗口透出极其微弱的灯光,想必是那个日军指挥官的指挥部了。
机会!詹有为利用阴影和雨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两个熟睡的哨兵,冰冷的刺刀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寒芒,精准地割断了喉咙,两个鬼子在睡梦中身体猛地一颤,便彻底没了声息,歪倒在沙袋上,鲜血迅速被雨水冲刷稀释。
詹有为迅速将带血的刺刀在鬼子衣服上擦了擦,背着枪,弓着腰,准备摸进据点敞开的门口。
就在他即将踏入门口阴影的一刹那,里面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一个带着睡意的嘟囔,一个睡眼惺忪的鬼子兵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似乎是被鸟给憋醒了,要出去上厕所。
詹有为的瞳孔骤然收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向侧面一闪,身体紧贴住冰冷的门框内侧墙壁,屏住了呼吸。
那鬼子兵睡意朦胧地走出来,先是茫然地看了看门口,似乎发现了沙袋旁歪倒的两个同伴,嘴里疑惑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朝前走去查看。
就是现在!
詹有为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从门框后的阴影里猛地扑出!一只手闪电般捂住那鬼子的口鼻,另一只手中的刺刀带着全身的力量,从他身后狠狠刺入!鬼子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沉闷短促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软了下去。
解决了门口的隐患,詹有为这才真正踏入据点内部。
一楼弥漫着一股汗臭、烟草和劣质清酒的混合气味,借着墙壁上两盏同样昏暗的煤油灯光,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个鬼子兵,鼾声如雷,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武器杂乱地堆放在墙角,整个空间显得拥挤而凌乱。
药!詹有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整个一楼:墙角、木箱、桌子底下……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手脚并用,在有限的空间里极其小心地翻找着。
他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生怕惊醒了地上沉睡的鬼子,汗水混合着雨水从他额头滑落,但他浑然不觉。
然而,翻遍了所有角落,除了弹药、杂物和一些干粮,根本没有药品箱的影子!
詹有为的心沉了沉,目光投向了通往二楼的木楼梯。
只能上去!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从两个打鼾的鬼子兵身体之间的缝隙中慢慢跨过,每一步都轻如鸿毛。
木楼梯老旧,踩上去难免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詹有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钢丝上,幸运的是,楼下的鬼子鼾声依旧,并未被这微小的动静惊醒。
终于踏上二楼!这里比一楼更小,更像一个简陋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日军少尉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摊,煤油灯的光线更加昏暗,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詹有为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突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在那鬼子少尉身后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个深棕色的、印着红十字标志的皮质医药箱!
找到了!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压了下去。
药箱近在咫尺,却被那趴睡的鬼子少尉挡得严严实实,詹有为尝试着伸手去够,但距离太远,根本够不着药箱的挂带,唯一的办法,只有踩着椅子上去了。
那把椅子是木制的,椅面不大,鬼子少尉肥胖的身体几乎占满了椅面,只有裆部前面露出巴掌宽的一条缝隙。
别无选择!詹有为咬了咬牙,一只脚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踏上了那条狭窄的椅面缝隙,身体重心小心翼翼地前移,准备借力去够药箱,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
就在他的左脚刚刚站稳,右脚抬起,整个身体重心都压在那巴掌大的支点上,准备伸手去摘药箱挂带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趴在桌上的鬼子少尉大概是趴久了身体麻木不舒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哼唧了一声,竟然直接换了个姿势!他身体一歪,从趴着变成了仰面斜躺在椅子上,双腿下意识地张开又合拢!
这一合拢不要紧,詹有为那只踏在椅子缝隙里的右脚脚踝,被鬼子少尉两条粗壮的大腿死死地夹在了裤裆位置!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箍住了他的脚踝!
詹有为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试图轻轻抽出脚,但那鬼子少尉在睡梦中似乎觉得夹住了什么东西,反而下意识地又夹紧了些,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咕哝声,眼看就要醒来!
完了!一旦惊动,楼上楼下还有十来个鬼子,他那可就插翅难逃了!
詹有为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随即被一股冰冷的杀意取代。思想斗争?根本不存在!电光火石之间,生存的本能和救人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他当机立断!左脚迅速而稳健地落回地面,支撑住身体,右手瞬间从刀鞘中拔出了那柄依旧带着敌人血迹的刺刀!冰冷的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目标——心脏!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怜悯!詹有为眼神冷酷如冰,左手闪电般捂住鬼子少尉因姿势改变而微微张开的嘴,右手的刺刀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希望,对准那军服下心脏的位置,狠狠捅了下去!
“噗嗤!”一声闷响,锋利的刺刀穿透军服,直插心脏!
鬼子少尉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睛骤然睁开,喉咙里发出“呃…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鲜血顺着刀口和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军装和桌面。
确认死亡!詹有为这才大口喘息着,缓缓抽出了刺刀,迅速用桌上一块脏兮兮的布擦了擦刺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接着詹有为立刻抽出右脚,一步踏上椅子,伸手将那救命的医药箱从墙上摘了下来!入手沉甸甸的,皮质冰凉,但此刻在詹有为手中却重逾千斤,因为这是生的希望!
来不及检查里面是否有盘尼西林,甚至来不及平复剧烈的心跳。此地绝不可久留!楼下还有四个沉睡的鬼子,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惊醒他们!
詹有为抱着药箱,再次如同幽灵般,以比上来时更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跨过楼梯,避开地上鼾声依旧的鬼子。
终于,他闪身出了据点大门,没有丝毫停留,抱着药箱,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发足狂奔!他的身影在漆黑的雨林里穿梭,朝着希望的方向,全速前进,每一步踏在泥泞的地上,都溅起冰冷的水花,也踏碎着死神的追赶!
时间,从未如此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