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技术队的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机器运转的低鸣,把空气烘得有些闷。老张把一叠检测报告推到沈砚面前,指尖按在最上面那张纸的“dNA比对结果”栏,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沈队,确认了,窗台摩擦痕上的皮肤组织,和张野公司前员工王浩的dNA完全匹配。”
沈砚拿起报告,目光快速扫过数据——基因位点的匹配度超过99.9%,没有疑问。他指尖往下滑,停在“王浩基本信息”那栏,只看到“男,35岁,2018年入职野望公司,2021年离职”几行字,附在旁边的入职照是黑白的,照片上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尤其是指尖本该清晰的指纹区域,像是被人用细砂纸磨过,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空白。
“就这些?”沈砚抬头看向老张,“人事档案呢?入职登记表、离职申请、社保记录,这些都没有?”
老张叹了口气,拉开旁边的文件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贴着“王浩”标签的文件夹,打开后全是空白纸:“我们去野望公司调档案,他们说‘2021年公司搬家,部分老员工档案丢失’,就给了这张入职照和几句基本信息。我让技术科的人试着还原照片上的指纹,根本不行——不是保存不当模糊的,是有人故意处理过,用的还是专业的图像篡改技术。”
沈砚把报告放在桌上,手指在那张模糊的入职照上轻轻敲了敲。故意抹除指纹、档案“丢失”,王浩的痕迹被清理得这么干净,绝不是偶然。结合之前窗台的藏蓝色纤维、张野的金钱往来,这个消失的王浩,很可能就是连接所有线索的关键——他或许亲眼见过什么,甚至参与过什么,现在被幕后的人“藏”起来了。
“对了,纤维的完整检测报告出来了。”老张又递来一份文件,“和陆警官查到的‘锦裁坊’定制西装面料完全一致,而且纤维里还检测出微量的‘氯硝西泮’成分——就是常见的助眠镇静剂,和苏明远体内的镇静剂成分能对上。”
沈砚的眼神沉了沉。纤维上有镇静剂,王浩的皮肤组织也在窗台上,难道苏明远坠楼时,王浩就在现场?他是帮凶,还是被灭口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陆时快步走进来,额头上沾着汗,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址纸条:“沈队,查到王浩三年前租的房子了,在城西的老小区‘晨光里’,我现在过去看看。”
“一起去。”沈砚拿起外套,把检测报告塞进文件袋,“老张,你再试着查一下王浩的社保和银行流水,看看他离职后有没有用过身份证,哪怕是买火车票、住酒店都行。”
“好,有消息我立刻联系你们。”老张点点头,转身继续对着电脑屏幕忙活。
晨光里小区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楼道里的墙皮层层脱落,楼梯扶手上积着厚厚的灰,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楼梯板“吱呀”的响声。陆时按照地址找到3单元502室,敲了半天门,隔壁门才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手里攥着一把菜铲,语气带着点警惕:“你们找谁啊?”
“阿姨您好,我们是市局的,想问问502室的住户王浩,您认识吗?”陆时亮出证件,语气放温和。
老太太听到“王浩”的名字,眼神动了动,放下菜铲让他们进门:“认识,三年前租在这儿的小伙子,话不多,挺安静的。不过2021年秋天的时候,突然就搬走了,走得特别急,连押金都没要。”
“他搬走前有什么反常的吗?比如有没有人来找他,或者搬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沈砚问道,目光扫过客厅里老旧的沙发和茶几,墙上还留着之前挂照片的痕迹。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回忆了一会儿:“反常……好像也没有。就是搬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敲他的门,说话声音特别小,听不清说什么。第二天早上我再看,他家的门就开着,里面已经空了,后来房东来收拾,说房间被人彻底打扫过,连抽屉缝里的灰都擦干净了,一点私人物品都没留下。”
陆时和沈砚对视一眼,果然是被人清理过。陆时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楼下是小区的绿化带,视线能看到小区门口的监控。他回头问道:“阿姨,小区的监控保存多久?三年前的监控还能查到吗?”
“查不了咯。”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们这小区是老小区,监控都是坏的多,好的少,就算拍了,也不会保存超过一个月。再说三年前,物业还换过一次,老监控数据早没了。”
沈砚走进卧室,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老旧的木板床,墙角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是刚消过毒没多久——但王浩已经搬走三年了,这消毒水味显得格外突兀。他蹲下身,手指摸了摸床底的地面,没有灰尘,反而有点发潮,像是有人最近还来过这里,又打扫了一遍。
“沈队,你看这个。”陆时在客厅的电视柜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的,痕迹很浅,但能看清是一个“玥”字。
沈砚走过去,看着那个“玥”字,心里猛地一紧——沈玥,他姐姐的名字。王浩为什么会在抽屉里刻下这个字?他和姐姐有什么关系?难道姐姐的死,王浩也知道内情?
“先回去。”沈砚站起身,语气带着点凝重,“这里已经找不到更多线索了,老张那边要是有王浩的流水消息,或许能有突破。”
两人走出晨光里小区,刚上车,沈砚的手机就响了,是李娟打来的。电话里,李娟的声音很平淡:“沈队,苏明远的补充毒理报告出来了,我现在送过去给你。”
“好,我在回市局的路上,十分钟后到。”沈砚挂了电话,看向陆时,“李娟送补充报告过来,注意她的反应。”
十分钟后,市局办公室。李娟穿着白色的法医制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放在沈砚桌上:“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苏明远体内的镇静剂是氯硝西泮,常见的助眠类药物,药店凭处方就能买到,没什么特别的。”
沈砚拆开档案袋,拿出报告仔细看。报告只有一页纸,只写了“氯硝西泮”的成分和剂量,对“药物来源”“是否与林辰诊所相关”只字未提。他抬起头,看向李娟:“氯硝西泮虽然常见,但苏明远没有相关处方,而且我们在他家里没找到这类药。你有没有检测过,他体内的氯硝西泮,和林辰心理诊所里的药品成分是否一致?”
李娟的眼神闪了一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避开沈砚的目光:“沈队,毒理检测的职责是确定体内是否有有毒物质,以及物质的种类和剂量,至于药品来源,那是侦查队的事,不是法医室的工作范围。”
“我不是问来源,是问成分是否匹配。”沈砚往前靠了靠,目光紧紧盯着李娟,“林辰的诊所里有氯硝西泮的处方权,我们已经查到他最近开过这类药。你只需要告诉我,苏明远体内的药,和林辰诊所的药,成分是不是一样的——这个,法医室能检测出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静了下来,空调的嗡鸣声显得格外清晰。李娟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制服的衣角,手腕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还没完全消退。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检测过,但结果不明确。氯硝西泮的成分很常见,不同厂家生产的药品,成分差异很小,没办法精准匹配到具体诊所或药店。”
沈砚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心里明白了几分。李娟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她被人威胁了,那道勒痕就是证据。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把报告放在桌上:“知道了,报告我留下,有问题再找你。”
李娟点点头,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向沈砚,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推开门走了。
李娟走后,陆时凑过来,压低声音:“沈队,她在撒谎!氯硝西泮就算成分常见,也能通过生产批次查到来源,她肯定是故意不查,或者查到了不敢说。还有她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的,会不会是幕后的人威胁她?”
“很有可能。”沈砚拿起那份补充报告,指尖在“氯硝西泮”几个字上轻轻划过,“王浩的档案被抹除,住处被清理,李娟被威胁隐瞒证据,幕后的人把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都堵上了。现在看来,不仅外面不安全,连法医室,可能也有他们的眼线。”
他拿出手机,拨通老张的电话:“老张,帮我个忙,悄悄查一下法医室最近的检测流程,尤其是苏明远的毒理检测,看看有没有人动过手脚,或者接触过检测样本。另外,再查一下李娟丈夫的行踪,他是野望公司的监事,最近有没有和张野、林辰见过面。”
“好,我马上查,这事我会保密。”老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严肃。
挂了电话,沈砚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下雨。他拿起那张王浩的模糊入职照,照片上的空白指纹区域像是一个黑洞,吞噬着所有线索。但他知道,王浩没有真的消失,那些被刻意抹除的痕迹,总有一天会重新浮现——而到那时,星光孤儿院的旧案,姐姐的死,苏明远的坠楼,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揭开。
陆时看着沈砚手里的照片,语气坚定:“沈队,不管幕后的人是谁,我们一定能找到王浩,查清楚所有事。”
沈砚点点头,把照片放进文件袋。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甚至可能有危险,但他没有退路——为了姐姐,为了苏明远,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