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技术科的灯亮了一整夜，冷白色的光线打在满墙的监控截图上，像给杂乱的线索裹了层冰。老张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块凉透的面包，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里不断跳动的时间轴——从凌晨三点到现在，技术人员小王已经反复修复了养老院后门的监控数据不下十次，终于在晨光透过百叶窗时，让那片漆黑的盲区透出了一丝光亮。
“沈队！陆哥！有了！”小王突然拍了下键盘，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正在隔壁办公室梳理李娟失踪线索的沈砚和陆时几乎同时起身，快步走进技术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屏幕上的画面还带着修复后的轻微卡顿，色调偏暗，但能清晰看到养老院后门的铁门。时间轴停在上周三晚上九点零三分——正是赵静尸检报告推测的死亡时间前1小时，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那人站在铁门前，似乎在确认周围没人，停顿了约十秒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铁门，侧身走了进去。
“放大，看能不能看清脸。”沈砚往前倾了倾身，指尖无意识地抵在屏幕边缘，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小王立刻操作鼠标，将画面局部放大，可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加上监控角度问题，只能看到那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看不清具体样貌。
“再往后放。”陆时的目光落在画面右下角的时间上，声音沉稳。小王点击播放键，画面继续跳动——九点零八分，那个身影重新出现在铁门后，依旧是低着头，快速锁好门后，没有走正门方向的主干道，反而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很快消失在监控的视野里。
“从进来到出去，刚好5分钟。”老张掐着表算了算，抬头看向沈砚，“这个时间点，正好和护工李娟说的‘十一点多看到可疑人影’差了两个小时，会不会是同一人？”
沈砚没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屏幕里那人的风衣下摆——风一吹，衣摆处露出了一截深棕色的皮质腰带，扣头是少见的菱形设计。这个细节像根细针，突然扎进了他的记忆——昨天林辰来警局配合调查时，系的就是这样一条腰带，当时他还注意到扣头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
“查这个时间段的主干道监控，看有没有这辆车。”沈砚指着画面角落一辆模糊的黑色轿车轮廓，“还有，对比林辰的行车记录仪，上周三晚上他说自己在市一院陪护母亲，让技术科调医院停车场的监控，确认他的到岗和离岗时间。”
陆时立刻拿出手机，联系市一院的安保科，让对方调取上周三晚上的停车场监控；小王则快速切换界面，开始排查养老院周边主干道的监控数据。技术科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屏幕的电流声，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如果这个身影真的和林辰有关，那之前看似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就可能出现第一个裂缝。
中午十二点，陆时先拿到了医院的监控结果。他拿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走进沈砚的办公室时，沈砚正在翻看林辰提交的“陪护记录”——上面详细写着上周三全天的陪护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次日凌晨两点，每两个小时记录一次母亲的体温和状态，末尾还附着护士的签名。
“医院停车场的监控显示，林辰的车是上周三早上七点五十到的，停在负二楼b区。”陆时将截图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张说，“但下午五点十五分，他的车就驶离了停车场，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才开回来。”
“离开将近14个小时？”沈砚拿起截图，目光扫过画面里清晰的车牌，又对比了陪护记录上“晚上八点记录母亲体温正常”的字样，眉头拧了起来，“他说自己‘全程陪护，没离开过病房’，这明显对不上。”
为了确认细节，陆时还联系了负责照看林辰母亲的护工刘阿姨。电话里，刘阿姨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那天林先生确实早上来了一趟，给老太太喂了早饭就走了，说是公司有急事。晚上我值夜班，没见到他啊……那个陪护记录上的签名？哦，是他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让我补签的，说怕医院查岗。”
“补签的？”沈砚的手指在陪护记录上敲了敲，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看来他早就想好要伪造不在场证明了。”
这时，小王拿着一份监控分析报告跑了进来：“沈队！养老院后门小巷的监控找到了！虽然不是高清，但能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的行车路线——它从巷子里出来后，没走大路，而是绕了三条小路，最后上了环城高速，往城东方向开了。更关键的是，我们对比了林辰的行车记录仪数据，发现他上周三晚上的行车记录被人为删除了一段，删除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到十点！”
“刻意绕开主干道监控，删除行车记录，补签陪护记录……”陆时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语气凝重，“他这一系列操作，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去过养老院的事实。”
沈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车辆，脑子里突然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沈玥失踪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微凉的夜晚，他在巷口看到的那个黑色身影，也是这样利落的动作，这样刻意避开人群的姿态。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手法，太像当年的人了。”
陆时注意到沈砚的异样，递过去一杯温水——和上次在走廊里一样，杯壁带着刚好的温度。“先别急着下结论，还有一个细节。”他指着小王带来的报告，“技术科在修复监控时，发现养老院后门的门锁上有新的划痕，和林辰那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匹配度很高。我们去医院核实的时候，护士说林辰母亲的病房里，确实放着一串多出来的钥匙，当时他说是‘家里备用的’。”
“钥匙、时间、行车路线……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沈砚接过水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平复了些，“但还不够。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他进去的那5分钟，做了什么。”
老张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花店的送货记录：“沈队，之前查的那家连锁花店，上周三晚上确实给养老院送过一批‘星眠香薰’，送货员说，当时签收的人戴着鸭舌帽，声音很低，只让他把货放在后门，没让他进门。我们对比了送货员的描述，和监控里的身影特征基本一致。”
“香薰、门锁、时间差……”沈砚将这些证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看向陆时，“走，去林辰公司。我们需要当面问清楚，他上周三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陆时点头，拿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顺手帮沈砚也递了过去。两人走出办公室时，技术科的灯依旧亮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在反复播放着那个黑色身影——像是一个无声的挑衅，在提醒他们，凶手离真相，只差这最后15分钟的盲区填补。
警车驶离警局时，沈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他知道，这次去找林辰，不仅是为了查清赵静的死因，更是为了二十年前的沈玥——那个总喜欢在傍晚玩影子游戏的妹妹，终于快要等到一个指向真相的线索了。而林辰，这个看似温和的企业家，到底是无辜的路人，还是隐藏在黑暗里的猎手，很快就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