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柏油路上疾驰，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城郊的宁静。车窗紧闭，却挡不住外面呼啸的风，沈砚攥着那份泛黄的药检报告，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前的沉重。报告的边角被他捏得有些发皱，上面“不排除他杀可能”的字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陆时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仪表盘上的指针不断跳动，映着他冷峻的侧脸。“技术科已经联系了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先派人守住林辰的住处，我们到了就可以直接实施抓捕。”他侧头看了沈砚一眼，见他脸色依旧紧绷，补充道，“证据链已经完整，这次他插翅难飞。”
沈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沿途的树木飞速倒退，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他追在穿黑冲锋衣的人身后，却始终差一步的无力感。而现在，这一步终于要跨过去了，可心里那份积压多年的情绪，却并未因此舒缓，反而像被拧紧的发条，绷得越来越紧。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确认一下技术科是否还有其他补充线索，屏幕刚亮起，一阵突兀的铃声就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沈砚的眉头瞬间皱起，这个时间点，陌生号码来电绝非偶然。他和陆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陆时立刻放慢车速，抬手按下了手机的免提键，同时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
“喂。”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夹杂着某种模糊的、类似风声的呼啸，像是来自某个空旷的地方。几秒钟的沉默，却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沈队，好久不见。”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声音，他虽然只在少数几次接触中听过，却印象深刻——是林辰。
陆时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脚下轻轻踩了刹车，车子缓缓靠向路边停下。“林辰？”他沉声问道，“你知道我们在找你？”
“当然。”林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有任何温度，“赵静的药检报告，你们应该拿到了吧？”
沈砚的指尖猛地收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是你杀了赵静。”他没有用疑问句，语气笃定，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也是你杀了沈玥，对不对？”
电话那头的林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依旧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赵静太贪心了，也太愚蠢。当年她就不该偷偷留下那份报告，更不该藏了这么多年。以为藏在废弃的办公室里就安全了？她忘了，有些东西，不是想藏就能藏得住的。”
“那份报告是你当年刻意销毁的？”沈砚追问，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你给沈玥喂了过量的抗抑郁药，伪造了意外坠楼的假象，还杀了知道真相的赵静，你到底想掩盖什么？”
“掩盖？”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沈队，你这话就太偏激了。我只是在清理麻烦而已。沈玥当年也一样，她不该看到不该看的，更不该试图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对谁都好。”
“你说的秘密是什么？”陆时立刻插话，目光紧紧盯着手机，试图从背景音里捕捉更多线索，“陆明是不是也知道这个秘密？他在哪里？”
提到“陆明”两个字，电话那头的林辰沉默了片刻，那阵模糊的风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呜呜地响着，像是穿过了某个狭长的通道。“陆明……”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呀，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为自己的聪明付出了代价。”
沈砚的心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浮现：“是你杀了陆明？”
“杀了他？”林辰轻笑，“沈队，你总是这么直接。或许，用‘让他永远闭嘴’来形容，更合适一些。”他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平静，“我打电话来，不是跟你们争论这些的。只是想劝你们一句，别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沈砚追问，“你怕我们查出更多真相？”
“真相？”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沈队，你真的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真相吗？有些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更肮脏、更残酷，一旦揭开，只会让你更痛苦。你为了沈玥追查了十五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追寻的，可能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少废话！”沈砚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提高，“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把陆明的下落说出来！”
“我说过了，别再查了。”林辰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继续查下去，你们只会看到更多不想看的东西，甚至会牵连到更多人。沈队，你已经失去了沈玥，难道还想失去更多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沈砚的心里。他想起了这些年因为追查旧案忽略的一切，想起了沈玥临死前的模样，眼眶瞬间泛红，却强忍着没有失态。“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他咬牙说道，“我告诉你，林辰，不管真相有多残酷，我都要查到底！你欠我的，欠沈玥的，欠赵静的，欠陆明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电话那头的林辰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什么。“既然你不听劝，那也没办法。”他的声音渐渐变低，“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有些东西，藏在黑暗里太久，就会和黑暗融为一体。沈队，你有没有听过矿洞深处的风声？那声音，像不像有人在哭？”
矿洞的风声？
沈砚和陆时同时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背景音里那阵模糊的呼啸声，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呜呜咽咽，确实像是穿过空旷矿洞时发出的声音。
“你在矿洞？”陆时立刻追问，“哪个矿洞？陆明是不是在那里？”
但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了回应，只有一阵忙音传来——林辰挂断了电话。
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手机里的忙音还在持续，格外刺耳。沈砚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辰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尤其是那句“矿洞深处的风声”，像一道谜题，悬在两人心头。
陆时率先打破沉默，他关掉手机的录音，脸色凝重：“林辰肯定在某个矿洞附近，或者他当年处理陆明的地方，就是矿洞。”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辰的来电，看似是挑衅，实则暴露了更多信息——他不仅承认了自己与沈玥案、赵静案有关，还间接证实了陆明的失踪与他有关，而“矿洞”这个线索，更是直接指向了陆明的下落。
“他为什么要主动打电话来？”沈砚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疑惑，“以他的谨慎，不该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线索。”
“为了挑衅，也是为了施压。”陆时分析道，“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快要抓到他了，所以故意打电话来扰乱你的心神，同时暗示他掌握着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提到矿洞，可能是在暗示我们，陆明已经死了，尸骨就藏在那里。他想让我们知道，就算抓到他，有些损失也无法挽回。”
沈砚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他打错算盘了。”他攥紧了手里的药检报告，“他越是挑衅，越是想掩盖，就越说明真相就在矿洞那里。不管陆明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找到所有被掩盖的真相。”
他拿起手机，立刻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小王，立刻排查全市范围内所有废弃矿洞和正在运营的矿场，重点关注林辰及其关联人员曾经活动过的区域，越快越好！”
“收到，沈队！”电话那头的小王立刻应声。
挂了电话，沈砚看向陆时：“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去林辰的住处，还是先查矿洞？”
陆时发动车子，重新汇入车流，语气坚定：“先去林辰的住处。他既然敢打电话来，大概率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我们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矿洞的线索。而且，技术科的人已经在排查矿洞，我们先稳住抓捕的节奏，同时同步推进两条线索，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沈砚点了点头，认同陆时的判断。林辰的来电，虽然带来了新的谜题，却也让他们更加确定了调查的方向——不仅要将林辰绳之以法，还要找到陆明的下落，彻底揭开沈玥案背后所有的秘密。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沈砚看着手中的药检报告，又想起了林辰电话里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十五年的追寻，终于快要接近终点，可他知道，这终点背后，可能真的隐藏着更残酷的真相。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
“你说，林辰提到的‘更多不想看的真相’，会是什么？”沈砚突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陆时看了他一眼，放缓了车速，语气沉稳：“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面对。作为警察，我们的职责就是还原真相，给受害者一个交代。沈玥、赵静、陆明，他们都值得一个真相。”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相信，无论真相有多残酷，都比一直被蒙在鼓里要好。你追寻了十五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沈砚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是啊，十五年的执念，支撑他走下来的，就是对真相的渴望。不管这真相背后隐藏着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车子继续朝着林辰的住处疾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重新聚集，像是又要下雨。沈砚握紧了手机，林辰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阵矿洞的风声，也像是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一场更艰难的较量还在后面。林辰既然敢如此挑衅，就一定还有后手。但他已经不再是十五年前那个无助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崩溃而失控的警察。现在的他，心中只有坚定的信念——将所有罪恶绳之以法，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林辰，不管你藏在什么地方，不管你掩盖了多少秘密，我都会找到你。”沈砚在心里默念，眼神锐利如刀，“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
警车驶过一个路口，前方不远处就是林辰居住的小区。沈砚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他知道，抓捕林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要解开矿洞的谜题，找到陆明的下落，揭开所有被掩盖的真相。而这一切，都需要他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和决心。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录音文件已经保存好。沈砚看着那片黑暗的屏幕，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也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黎明。他知道，这场跨越十五年的追寻，终于要迎来最终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