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依依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剑,刺得秦渊皮肤微微发紧。周围嘈杂的欢呼声、议论声似乎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清冷如雪、气息凌厉的天剑门女弟子。
秦渊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暴露?就在这里?因为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剑意?天剑门对异种剑意的敏感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但他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系统没有预警致命危险,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对方只是怀疑,并非确认。
他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错愕、紧张,以及一丝散修面对大宗门弟子时固有的敬畏和拘谨。他微微躬身,拱手行礼,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微颤,却又努力保持镇定:
“回…回师姐的话。在下封涯,方才所使,并非什么高深剑意,只是家传的一套粗浅剑术,名曰《寂断诀》。家中长辈曾说,此诀意在修心,讲究心无旁骛,专注于剑,斩断纷扰虚妄,故而…故而剑意可能显得有些奇特,让师姐见笑了。”
他语速不快,显得很是诚恳,将“寂灭”巧妙地替换为“寂断”,一字之差,意境却从邪异的湮灭万物扭转为相对正面的斩断虚妄、专注修行,虽然依旧独特,但已不至于直接触碰正道禁忌。
柳依依清冷的眼眸中锐利之色未减,反而更添一丝审视。“《寂断诀》?未曾听闻。施展于我看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上位者的自然命令。
来了!最直接的检验!
秦渊心中叫苦,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是,师姐。”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那柄普通的长剑。这一次,他精神高度集中,全力压制识海中那缕真正的、蕴含寂灭真意的剑意灵根,将其死死约束。同时,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那缕得自天剑门弟子的剑意灵性,以其为“内核”,模仿其纯净浩然的特质,再极力回忆刚才比试时那种“斩断虚妄”的自我心理暗示,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寂灭”意味包裹其中,进行最大程度的“净化”和“伪装”。
手腕轻抖,长剑划出一道略显晦涩的轨迹。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凌厉的破空声,只有一种异常的“专注”感。剑尖之上,流转着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流光,它不再带有那种吞噬一切的虚无感,反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破妄”意味,仿佛能勘破迷雾,直指本源,但又因为秦渊刻意让灵力运转显得阻塞不畅,导致这层流光明灭不定,显得十分“低阶”和“不成熟”。
即便如此,柳依依的眉头依旧微微蹙起。这剑意…依旧很怪。看似纯正,那层“破妄”的意味甚至隐约暗合天剑门某些高深剑诀的要旨,但深处总感觉潜藏着某种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东西,只是被极其高明的手法掩盖了,以她的修为和眼力,竟抓不住切实的把柄。
就在此时,一道远比柳依依强大、温和却无孔不入的神识悄然降临,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扫过秦渊全身。
高台上的李长老出手了!
秦渊浑身一僵,感觉仿佛被看了个通透。他心中警铃大作,但早有准备。丹田内,灰丹沉寂,所有魔气被【镇魔石盒】持续散发的微弱气息牢牢锁死、覆盖,模拟出普通散修灵力驳杂却不带邪气的状态。识海中,那缕天剑门剑意灵性被秦渊主动推至“前台”,欢快地颤动,散发出纯净的、与李长老同源的气息,如同找到了亲人一般,主动迎向那道探查的神识,同时巧妙地遮蔽了更深处的系统光团和灵魂本源上的细微裂痕。
【镇魔石盒】不愧是先天灵物,其气息浩瀚而纯粹,用于掩盖魔气简直是大材小用,效果出奇的好。而天剑门剑意灵性的“主动投诚”,更是起到了绝佳的迷惑效果。
那道神识在秦渊体内流转数圈,重点探查了丹田和识海,最终缓缓退去。
高台上,李长老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些许遗憾。他对着身旁另一位执事微微摇头,传音道:“无妨。灵力驳杂不堪,根基浅薄,确是散修无疑。识海中那点剑意灵光,虽微弱,却纯正,与我门颇有渊源,应是早年某位外出游历的师门前辈留下的缘法,被此子祖上所得,化入了家传剑术之中。至于那‘寂断’之意…虽奇特,却也无邪祟之气,反而有种另类的纯粹。看来只是某种罕见的偏门传承,怪不得能以此微末修为闯入决赛。”
他见多了各种奇遇不断的散修,秦渊(封涯)的表现虽然亮眼,但在他这位筑基巅峰修士眼中,也就止步于“有点意思”的范畴。如今宗门正值用人之际,只要身家清白,不是魔道奸细,些许奇特之处,反而显得人才难得。至于那点若有若无的异样感,或许只是这剑意本身太过特殊所致,他并未深究,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柳依依显然也收到了李长老的传音,她冰冷的脸色稍缓,但看向秦渊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审视。她的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但长老发话,又无实证,她也不能再纠缠下去。
她深深看了秦渊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再刮一遍,才冷声道:“但愿如此。剑道一途,艰深险远,心术为正,方是根本。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多看秦渊一眼,转身飘然回到高台之上,衣裙摆动间,自有凛然不可犯的气度。
呼——
直到柳依依转身,秦渊才敢在心中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方才那短短十几息的交锋,其凶险程度和心力消耗,丝毫不亚于与一名筑基修士生死相搏!
每一步回应,每一次运气,甚至每一个眼神和表情的控制,都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幸好,暂时过关了。
他不敢表露丝毫异样,依旧维持着那副松了口气、又带着些后怕和感激的表情,朝着高台方向又行了一礼,这才慢慢退到休息区,抓紧时间恢复几乎耗尽的精力——不仅是灵力,更是心神。
接下来的比试,秦渊更加小心翼翼。他彻底收敛了那丝“寂灭”剑意,完全依靠远超同阶的战斗意识和经验,以及那缕天剑门剑意灵性带来的、对对手剑招的微妙预判,来应对战斗。
他的表现依旧出色,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招制胜,而是往往需要“艰难”地缠斗数招甚至数十招,才“侥幸”找到机会,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他将一个“有点天赋、战斗意识不错、但修为低下、灵力不济”的散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惊无险地连过两关,成功踏入了最终的决赛圈。这意味着,无论决赛结果如何,他都至少能获得一个剑阁外围弟子的名额,达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决赛的对手,也很快确定。
是一名身着锦袍、手持华丽长剑的年轻男子,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他看向秦渊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赵家,赵昊。”他昂着下巴,自报家门,语气倨傲,“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散修,靠着点运气和古怪剑意走到这里,也该知足了。决赛擂台上,刀剑无眼,现在认输,还能留些颜面。”
秦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这种程度的挑衅,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只是在心中快速盘算着,决赛中该如何“合理”地输掉比赛,拿到一个不太起眼的名次,比如第二或者第三,然后低调地进入剑阁。
然而,赵昊将他的沉默视为怯懦,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已然将秦渊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
高台上,李长老的目光扫过决赛的两人,微微颔首。柳依依则站在一旁,清冷的目光偶尔落在秦渊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全场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最后的擂台之上。
决赛,即将开始。
赵昊剑指秦渊,声音通过灵力放大,传遍全场:“散修,能走到这里是你运气到头了!自动认输,免得难看!”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引爆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