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内城指挥所。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林猛将封碣和温念念护送回来后,便立刻返回了前线,留下高老和苏婉处理后续。封碣手臂和肩部的伤口被苏婉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清洗、上药、包扎,他拒绝了使用麻醉类的草药,全程只是紧抿着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温念念被强行安排在隔壁房间休息,但她哪里睡得着?只是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脏依旧因为后怕而剧烈跳动着。
指挥所内,封碣甚至没有更换破损染血的衣物,只是随意擦了把脸,便再次站到了那巨大的沙盘前。他的脸色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被一种极度专注的、近乎可怕的冷静所取代。
“城主,您的伤……”高老担忧地开口。
“无妨。”封碣抬手打断,目光死死钉在沙盘上代表“墟”能量干扰源和主力进攻方向的位置,“高老,把我们所有还能动的、擅长潜行和小队作战的人集中起来,不需要多,三十人足够,要最精锐的。”
高老一愣:“城主,您是想……”
“他们那个干扰装置,并非无懈可击。”封碣的指尖点在干扰源的位置,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被困时观察过,它的能量场有周期性波动,在波谷的瞬间,防护最为薄弱。而且,维持如此大范围的干扰,其核心必然需要庞大的能量供给,周围一定有类似能量节点或者散热结构的东西,那就是它的弱点!”
他回想起在石林中,那些“墟”士兵虽然装备精良,但似乎过分依赖那种能量武器和统一的指挥,一旦近身,其个体战斗技巧和应变能力,并不比磐石城最精锐的战士强多少。他们的战术核心,就在于那个干扰装置制造的信息不对称和火力压制。
“林猛现在在哪里?”封碣转向旁边的传令兵。
“回禀城主!林猛大人正在主城墙,组织第三波反击,但敌人火力太猛,进展缓慢!”
封碣眼中寒光一闪:“传令给他,停止正面强攻。改为全线佯攻,制造我们要殊死一搏的假象,把所有‘墟’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城墙方向来!动静越大越好!”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高老立刻明白了封碣的意图:“城主您是要……亲自带队,突袭干扰源?”
“只有拔掉这颗钉子,我们才能重新掌握战场主动权。”封碣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刚经历被困,还敢主动出击,而且是直捣黄龙!”
他看向高老,语速极快:“我需要的三十人,配备最好的近战武器和破甲装备,不要远程武器,那东西对他们效果不大。另外,准备足够的烬石爆雷,威力最大的那种。”
“老臣立刻去办!”高老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他知道,这是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
封碣则走到一旁,拿起纸笔,凭借记忆,快速勾勒出干扰装置周围的地形、可能的能量节点位置以及他推测的防护薄弱点。他的动作稳健,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和失血。
很快,三十名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战士在指挥所外集结完毕。他们都是从各部队紧急抽调出的好手,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但眼神中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冰冷的杀意。
封碣走到他们面前,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是将画好的草图传阅下去,声音冰冷如铁:“目标,摧毁敌人能量干扰核心。任务很简单,跟我冲进去,找到它,炸掉它。可能会死,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
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甚至没有人眼神闪烁。他们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将烬石爆雷小心地挂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
“很好。”封碣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些无畏的战士,“记住,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在敌人被城墙佯攻吸引的瞬间。行动要快,要狠!出发!”
他没有再回头看指挥所一眼,更没有时间去安抚隔壁房间那个为他担惊受怕的人儿。此刻,他必须化身最锋利的刃,斩断敌人的命脉。
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着城内复杂建筑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城西方向潜行。与此同时,主城墙方向,喊杀声、战鼓声、以及刻意制造的巨大动静陡然提升了数倍,林猛忠实地执行着封碣的命令,将一场佯攻打得如同最后的决战!
果然,正如封碣所料,“墟”的防御重心明显向城墙方向倾斜,干扰源附近的守卫力量似乎有所减弱。
封碣带领着突击小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绕开了几处明显的哨卡,直插干扰源所在的那片洼地边缘。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个散发着惨白光芒、不断发出“嗡嗡”声的、如同巨型金属海胆般的装置,以及周围巡逻的黑色身影。
“分散,按照图示,寻找能量节点和散热结构!找到后,立刻安装爆雷!动作要快!”封碣压低声音下令。
队员们立刻如同水滴融入沙地般散开,借助地形掩护,迅速靠近目标。
然而,“墟”的守卫并非毫无防备。就在两名队员试图接近装置基座下方一处明显的散热口时,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响起!
“敌袭!保护核心!”
几名“墟”士兵立刻调转枪口,蓝色的能量光束瞬间射来!
“被发现了!强攻!”封碣眼神一厉,知道计划有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率先从掩体后冲出,长刀划出冰冷的弧线,直扑最近的一名“墟”士兵!
“为了磐石城!杀!!”突击队员们见状,也不再隐藏,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那些黑色的身影!
近身搏杀瞬间爆发!
没有了能量武器的绝对优势,在狭窄的洼地环境中,“墟”士兵的劣势立刻显现出来。磐石城的战士们如同疯虎,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攻不守,用血肉之躯硬顶着对方的攻击,拼命将手中的刀剑砍向敌人,或者试图将爆雷扔向干扰装置!
“拦住他们!”
“保护装置!”
场面一片混乱!能量光束乱飞,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不断有人倒下,有黑色的,也有穿着磐石城铠甲的。
封碣如同战神附体,虽然左臂受伤无法用力,但单凭右手持刀,依旧勇不可挡!他精准地找到了干扰装置能量波动的短暂波谷,身形如同鬼魅般突进到装置附近,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基座侧面一处不断逸散着高温蒸汽的管道——正是关键的散热结构!
“掩护我!”他嘶声吼道。
几名浑身是血的队员立刻不要命地冲上来,用身体挡住了射向封碣的能量光束!
封碣没有丝毫犹豫,用牙咬掉爆雷的引信,用尽全身力气,将数枚威力最大的烬石爆雷,狠狠地塞进了那处散热管道深处!
“撤退!快退!”他大吼一声,转身便向洼地外冲去!
队员们听到命令,立刻摆脱缠斗,跟着他向回冲杀!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那惨白色的干扰装置猛地一震,表面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随即,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戛然而止!装置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最终,在一阵剧烈的能量乱流中,轰然解体,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
干扰,消失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墙方向,磐石城战士们的耳中,重新听到了清晰的口令和战友的呼喊!通讯恢复了!
“干扰没了!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回来了!”
“兄弟们!杀啊!为了城主!为了磐石城!”
一直被压着打的磐石城守军,士气瞬间暴涨到了顶点!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而失去了干扰核心的“墟”部队,显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他们的协同作战能力大打折扣,精准的火力覆盖也变得稀疏和散乱起来。
站在城墙上的林猛,感受着通讯器里重新传来的清晰指令和战场上陡然逆转的气势,猛地一挥巨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城主成功了!兄弟们!随我杀出去!碾碎这群杂碎!”
钢铁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磐石城的城门、从城墙的缺口,汹涌而出!战局,在这一刻,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
远在指挥所附近的温念念,也听到了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以及随后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望向城西那片依旧被硝烟笼罩的天空,双手紧紧捂住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他做到了。
那个男人,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转折点,在他浴血归来后,以最猛烈、最决绝的方式,悍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