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并非源于体温,而是直接侵蚀神魂的寒意。
道一睁开眼,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满是铁锈味。周身无处不痛,肩背的伤口更是火辣辣。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黑色砂石上,四周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一些幽蓝色的、彷佛鬼火般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蚀魂阴风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在他周围呜咽盘旋,不断冲击着他的神识。他立刻运转《地藏归元诀》,玄甲左臂微微发热,散发出沉稳的土黄色光晕,才勉强将那股不适感压下。
这里就是裂魂涧之底。他还活着,多亏了强悍的肉身和玄甲臂最后的缓冲。
必须尽快疗伤,并找到出路……或者,找到王虎。
他挣扎着坐起,正要取出丹药,忽然,全身汗毛倒竖!
一股极其凶悍、暴戾的气息正从侧后方急速逼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野兽般的低吼!
道一想也不想,强提灵力,向一侧翻滚!
轰!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被一只覆盖着厚厚泥垢和伤疤的拳头砸得粉碎!
攻击者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孝,缓缓转过身。
微弱的光线下,道一看清了对方。
正是那个壮硕如熊罴的身影!比记忆中更加高大,肌肉虬结如岩石,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疯狂和杀戮欲望,再无半分理智。他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凶兽,将任何闯入者视为猎物。
“虎子!是我!道一!”道一急喝,试图唤醒他一丝神智。
王虎,如果还能称之为王虎的话,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但那丝波动瞬间被更狂暴的凶戾淹没。他再次发出低吼,猛扑上来,速度竟快得惊人!
拳风呼啸,毫无章法,却蕴含着能砸碎山石的恐怖蛮力!
道一伤势不轻,不敢硬接,只能凭借身法不断闪避。碎石四溅,地面被王虎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王虎!醒醒!”道一一边躲闪,一边不断呼喊,“伏牛山村!阿秀!铁匠铺!你还记得吗?”
那些熟悉的词似乎像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偶尔能激起一点剧烈的反应,让王虎的动作出现瞬间的紊乱和更暴躁的咆孝,却无法真正唤醒他。
长期被困在这绝地,日夜受阴风蚀魂,与煞影搏杀,他的精神早已崩溃,只剩下生存的本能和被无限放大的狂躁。
久守必失。道一肩伤牵扯,动作慢了一瞬,被王虎一拳擦中手臂,剧痛钻心,整个人被砸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又是一甜。
不能再这样下去!
道一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站稳,不再躲闪,玄甲左臂黄光大盛,迎向王虎再次轰来的拳头!
咚! 如同两柄巨锤对撞!沉闷的巨响在涧底回荡!
道一身形剧震,倒退数步,整条左臂都被震得发麻。王虎也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跄一下,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惊讶于这只“猎物”竟然能挡住他。
就是现在!
道一强忍气血翻腾,玄甲左臂并非再次攻击,而是五指张开,猛地按在王虎冲来的胸膛上!
不是攻击,而是将精纯醇厚的《地藏归元诀》灵力,混合着一丝玄甲臂汲取的大地沉稳意志,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呃……啊!”王虎发出痛苦与混乱交织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挣扎着想撕碎道一。
那温和而坚韧的灵力,如同清泉流入烧红的铁块,引发剧烈的反应。他体内长期积累的阴寒煞气和狂暴混乱的精神力被外来力量引动,疯狂冲突。
道一死死按住他,不顾他的挣扎捶打,持续输送灵力,口中反复念着:“稳住!虎子!守住心神!”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两人都可能被反噬。
王虎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并非恢复清醒,而是像耗尽了力气的困兽,赤红的眼睛时而迷茫,时而疯狂,最终被一片空洞的疲惫取代。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最终身体一软,轰然倒地,蜷缩起来,不住地颤抖。
道一也几乎脱力,踉跄着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额上全是冷汗。
暂时……稳定住了。
他看着蜷缩在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发小,心中沉重无比。虎子还活着,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裂魂涧,既是绝地,恐怕也是他体魄能变得如此强悍的“炼狱”。出去难,让他恢复,更难。
道一取出丹药服下,又小心地给王虎喂了一颗固本培元的药丸。王虎无意识地吞咽下去。
必须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这涧底绝非善地,刚才的动静很可能引来其他东西。
他强撑着扶起意识昏沉的王虎,环顾四周,朝着那幽蓝色苔藓最密集、似乎有岩壁遮挡的方向艰难挪去。
没走多远,果然发现一个狭窄的岩缝,里面干燥许多,阴风也弱了些。
刚将王虎安置进去,道一神色猛地一凝。
他感觉到,更深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吸引了,正缓缓苏醒。
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触手般扫了过来。
比那些煞影,强大太多太多。
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