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划出的伤员聚集区,呻吟与压抑的痛呼此起彼伏,浓郁的血腥味与药草苦涩气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幸存下来的药师和木系修士们穿梭其间,个个面色疲惫,手法却尽可能轻柔,有限的灵丹妙药优先分配给那些伤势最重、尚有一线生机之人。
道一踏入这片区域,眼前的惨状让他的心再次揪紧。断肢残躯,脏腑外露,经脉尽碎者比比皆是。许多伤员已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永远闭上了眼睛,更多的则在痛苦中挣扎,眼神涣散。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来到一名胸腹被洞穿、气息奄奄的青剑门弟子身旁。检查伤势后,他并指如飞,连点其周身大穴,暂时封住生机流逝,随即从储物戒中取出数种珍稀灵草,看也不看便以混沌地元包裹,徒手炼化!
精纯的药力混合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青石生机,化作氤氲绿雾,缓缓渡入那弟子伤口。只见那恐怖的创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口,虽未立刻痊愈,却堪堪吊住了性命,涣散的眼神也恢复了一丝神采。
“下一个!”道一声音沙哑,毫不停歇,立刻转向旁边一位浑身焦黑、经脉被星煞之力侵蚀殆尽的北寒仙宫长老。
他双手虚按于其丹田之上,混沌地元小心翼翼地探入,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一点点剥离、净化那顽固的异种能量,同时以自身精纯元气温养其枯竭的经脉。过程缓慢而耗神,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脸色愈发苍白。
阿秀跟在他身边,不断将自身恢复的些许青帝生机之力渡给他,又帮他递送丹药、处理杂物,小脸紧绷,不敢有丝毫打扰。
道一完全沉浸其中,忘却了自身的疲惫与伤势。他时而徒手炼丹,化液成雾;时而以指代针,疏通经络;时而催动青石那微弱的净化之力,驱散邪异能量。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对药性的理解、对伤势的判断、对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远超寻常丹师乃至神医。
一枚枚平时足以引起争抢的五品、六品灵丹被他毫不吝惜地取出,喂入伤员口中,或化入药液。
当一名修士心脉俱碎、回天乏术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毫不犹豫地取出了得自药王鼎、仅剩的三枚“造化逆生丹”之一!
丹药入口,磅礴生机爆发,硬生生将那修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周围忙碌的药师们看得目瞪口呆,既震撼于道一神乎其技的丹道医术,更震撼于他竟将如此珍贵的丹药用在普通弟子身上!
“副盟主!这造化逆生丹……”一位丹师盟的长老忍不住开口,觉得太过浪费。
道一头也未抬,继续处理着下一位伤员的断骨,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丹药炼来,本就是救人。若能换回一命,何谈珍贵与否?”
那长老闻言,面露惭色,不再多言,更加卖力地投入到救治之中。
道一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疲惫绝望的营地中荡开一圈微澜。许多原本因伤痛而绝望的伤员,看着那道忙碌不休、不惜代价救治他们的身影,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意志。
然而,伤者实在太多,伤势也太过沉重。道一纵然丹道通神,自身却也重伤未愈,心神与力量的消耗如同奔流的江水。那三枚造化逆生丹很快耗尽,其他高阶丹药也以惊人的速度见底。
当他将最后一丝混沌地元渡入一名重伤昏迷的体修体内,暂时稳住其崩溃的金身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踉跄着扶住旁边一根焦黑的断柱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道一哥!”阿秀急忙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与颤抖,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他储物戒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药王鼎”,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
嗡——
那嗡鸣声带着一丝急切,一丝不甘,更有一丝……渴望?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又仿佛在哀叹丹药的匮乏。
道一微微一怔,神识沉入储物戒。只见药王鼎静静悬浮,鼎身那些古朴的药草图案微微发亮,鼎内似乎有氤氲之气自行流转,竟是在主动吸纳着周围空气中弥散的、极其稀薄的药力与生机,试图自行酝酿着什么,却因缺乏主药而难以为继。
它感应到了外界巨大的伤亡与对丹药的渴求,这尊以“药”为名的上古丹鼎,本能地想要履行它的职责。
道一心中一动,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了,他还有得自花想容密室的药王鼎!或许鼎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个念头。催动药王鼎炼丹消耗巨大,且需要大量高阶灵药,如今营地资源匮乏,他自身状态也极差,绝非最佳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阿秀的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再次投向那些依旧在痛苦中等待救治的伤员。
丹药虽尽,丹心未冷。
他走到营地中央,盘膝坐下,声音传遍四周:“所有药师听令,集中现有所有药材,无论品阶!我来指导,合力炼制‘生生不息散’!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或可稳住伤势,争取时间!”
他没有选择休息,而是要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与死神争夺生命。
残存的药师们闻言,精神一振,立刻行动起来。
道一闭上眼睛,开始口述丹方与炼制要点,声音虽虚弱,却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战力惊天的修士,而是回归了他最初的身份——一个一心救人的丹师。
药王鼎在他储物戒中,再次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渐渐沉寂下去,仿佛在默默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