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风尘汗雨椽瓦重,匠心一片道观新(为醉卧红尘烟雨处加更)
汪细卫踏着夜色回到沙硕地的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院门虚掩着,屋里还亮着温暖的灯光,显然潘高园一直在等他,未曾安睡。听到脚步声,潘高园立刻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担忧和期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轻声问道,接过丈夫手里的空袋子。
“去了梅叔和魏书记那儿,聊得久了些。”汪细卫疲惫却满足地笑了笑,揽着妻子的肩走进屋。
第二天一早就要分离,时间紧迫得让人心疼,但拖延也无济于事,山上的师父和道长还在等着材料和人手。
这一夜,潘高园极尽缠绵,仿佛要将过去一个月的思念与未来数月的牵挂都浓缩在这短暂的相聚里,那份炽热与不舍几乎要将汪细卫融化。
幸亏他年轻力壮,根基扎实,总算勉强招架住了妻子的柔情攻势。
只是第二天清晨起床时,感觉后腰隐隐发酸,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是哪个混账说的能一夜七次?这才四次就险些缴械投降了……
吃过潘高园精心准备的、格外丰盛的早餐,刚放下碗筷,院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老刘叔果然靠谱,已经领着张木匠、李木匠、袁石匠、老沈头等七八位老师傅到了。
个个精神矍铄,背着、扛着各自的工具箱和铺盖卷,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干活的老江湖。
“细卫小子!人我可给你齐刷刷带来了!”老刘叔声如洪钟。
“刘叔辛苦!各位叔伯辛苦!快院里坐!”汪细卫连忙招呼大家。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老伙计们互相打着招呼,抽着烟,聊着天。
汪细卫简单跟大家说了工程情况:“这次是帮我师傅,在五县那边的山里修缮一座老道观。活儿不轻省,估计得干上好几个月,吃住都在山上,条件可能艰苦点,大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整瓦很在行的老沈头嘬着烟袋,笑呵呵地说:“嗨,咱们这帮老家伙,啥苦没吃过?有活干就行!规矩我们都懂,东家放心!”
“就是,细卫你放心,保证不给李师傅和你掉链子!”张木匠也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这群经验丰富、通情达理的老伙计,汪细卫心里踏实多了。
相比可能毛手毛脚、好奇心重的年轻人,他们更让人省心。
他不再犹豫,压下心中对家的眷恋,大手一挥:“成!那咱们就出发!”
一行人告别了潘高园和依依不舍的大狗子,浩浩荡荡地向村外走去。
一路辗转,先是步行到乡里,再搭班车去县里,又从县里转车前往五县。
在五县汽车站拥挤的人流中排队买票时,汪细卫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窈窕背影:淡蓝色道袍,高挑的身材,很像那个不辞而别的静娴道长!
他心头一凛,正想仔细辨认,那人影却已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无从寻觅。
汪细卫皱了下眉,心里那根警惕的弦又绷紧了一下,但眼下带着一队人,实在无法脱身去追查,只好将疑虑暂时压下。
他带着队伍继续赶路,在坝云乡下车后,又特意采购了一批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肉菜……
既然玄云道长发了话,他们就可以自己开火,得让干重活的老师们傅吃好。
当这一行人背着沉重的工具、物料,气喘吁吁地终于爬上磨刀峰,抵达玄云观时,天色早已彻底黑透。
山门处亮着灯笼,发现李池卫和玄云道长正等在那里。
看到汪细卫身后这群精神头十足的老伙计,李池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头对玄云道长打趣。
“玄云道长,瞧瞧!都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没得挑!怎么样?打赌你可是输了啊,可不许赖账!”
玄云道长虽然输了赌约,却毫无懊恼之色,反而抚须大笑,显得十分开心。
“哈哈哈!无量天尊!贫道岂是食言而肥之人?诸位老师傅能来援手,贫感激不尽!”
汪细卫这才知道,原来师父和道长还拿他打了赌。
他顾不上细问赌了个啥,先转身对身后好奇打量道观的老伙计们严肃地说:“各位叔伯,咱们到了地方。这是清修之地,规矩不能废。”
“咱们既然来了,就得敬重这里的祖师爷。大家跟着我,从山门开始,给各位神仙真人都敬柱香,磕个头,求个平安顺遂。”
老工匠们都是懂礼数的人,闻言纷纷放下工具,整理了一下衣衫,神情也变得庄重起来。
在汪细卫的带领下,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进入山门,在王灵官神像前、三清殿内,逐一上香、叩拜,态度虔诚无比。
小道士清风已得了吩咐,提前多熬了一大锅稀饭,热了些馒头,又切了两大碟咸菜,虽然简单,但足以让疲惫不堪的众人填饱肚子。
饭后,汪细卫将老师傅们暂时安顿在提前收拾出的几间空厢房里打地铺。
夜色深沉,玄云观却比往日多了许多人气。
汪细卫躺在熟悉的板床上,听着隔壁老师们傅隐约传来的鼾声,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也对即将展开的工程充满了信心。
真正的挑战,明天才正式开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玄云观内便一改往日的清静,充满了忙碌的声响。
开工前,汪细卫将几位老师傅聚在一起,再次明确了施工原则:不张扬、不讨论、干好活。
大家心领神会,都是老江湖,明白有些活计知道得越少越好。
首要任务便是修缮最为破败的屋顶。
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使得大片屋瓦松动、碎裂,甚至长了青苔和杂草,椽子也多处腐朽,亟待更换。
张木匠和李木匠两位老师傅先是围着主殿和前殿转了几圈,眯着眼打量屋顶的坡度、衡量屋檐的深度,手指在空中虚划着计算椽子的间距和数量。
两人不时低声交流几句,用的是行内人才懂的术语。
“老规矩,前檐九根,后檐七根,中脊加粗,错不了。”张木匠磕了磕烟袋锅,最终定了方案。
“成,就按这个数下料。那堆杉木料子不错,够干,正合用。”李木匠点头附和。
方案既定,汪细卫立刻组织人手搭建牢固的脚手架。
老师们傅经验丰富,搭的架子又稳又安全。随后,最辛苦的活开始了——上房揭瓦。
汪细卫身先士卒,带着几个身手相对敏捷的师傅爬上屋顶。
山巅之风果然名不虚传,刚上去就感觉衣袂猎猎作响,人在倾斜的屋面上需得格外小心才能站稳。
“大家伙儿脚下踩稳喽!腰里安全绳都检查一遍!”汪细卫大声叮嘱着,风声几乎要将他的声音吹散。
一摞摞旧瓦被小心地传递下来。
灰尘、积年的鸟粪、枯枝败叶、甚至还有小虫子的干尸,随着动作簌簌落下,扑了人满头满脸。
“呸呸呸!这陈年老灰!”袁石匠在下边接应,被呛得直咳嗽,惹得众人一阵笑。
“老袁,接稳点!这可都是老物件,轻拿轻放!”上面的老师傅笑着喊。
好的瓦被仔细地分类堆放在一旁,准备清洗后复用;碎裂破损的则直接扔到一边,集中处理。
很快,屋顶的木质椽条暴露出来,许多已经明显腐朽变形,用手一抠就能掉下木屑。
“不行了,这些椽子都酥了,得全换!”汪细卫检查后,果断下令。
于是,旧的椽子也被一根根拆下,从屋顶传递下来。
这些木头虽已不堪再用,但都是上好的干材,玄云道长看着觉得可惜,便让清风和小工们将其搬到后殿檐下堆放整齐:“留着以后当柴火烧,冬天取暖也好。”
接下来便是木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张、李两位木匠根据定好的尺寸,在那堆如山的木材里精准地选出合适的料子,弹线、锯料、刨光、开榫卯……
动作娴熟流畅,伴随着锯子的“嘶嘶”声和刨花的清香,一根根崭新的、光滑笔直的椽子便被制作出来。
铺设新椽子更是技术活,间距、水平、牢固度,每一样都至关重要。
老师傅们相互配合,吆喝着号子,将一根根沉重的椽子精准地架设到位,再用大铁钉牢牢固定。
椽子铺好,接着是铺钉椽皮(望板),最后才是重新盖瓦。每一道工序都井然有序,老师傅们配合默契,虽忙碌却不见慌乱。
汪细卫则像个救火队员,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跑,既要协调物料,又要紧盯安全。
不时高声提醒:“王师傅,左边那根再敲实一点!”
“下面递瓦的慢点!上面接稳了!”
“安全绳!安全绳挂好!”
山顶风大,给高空作业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有时一阵强风刮过,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瓦片都差点拿不住,不得不暂停作业,等风势稍缓再继续。
原本几天的活,硬是足足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彻底完成。
当最后一片瓦被稳稳地安放在屋脊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崭新的椽子、平整的望板、以及重新排列整齐、清洗干净的青瓦,其间还巧妙地嵌入了几片透光的“亮瓦”,使得整个玄云观的屋顶焕然一新。
在阳光下泛着质朴的光泽,与周围苍翠的山色融为一体,显得更加古朴庄重,气派非凡。
玄云道长仰头望着修缮一新的屋顶,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连连点头:“善!大善!有劳诸位老师傅了!辛苦了!”
虽然过程辛苦,但看到成果,每一位老师傅黝黑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满足的笑容。这第一步,总算踏踏实实地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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