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血腥气与杀意交织，凝如实质。
凌无影持剑而立，墨色剑尖遥指金衣巨汉，脸色微白，呼吸略促，但眼神中的冰冷与锐利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添几分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那金衣巨汉——天机阁镇守使，捂着剧痛的气海，惊疑不定地盯着凌无影，尤其是他脚下的地面裂缝。方才那诡异至极、能瞬间迟滞众人动作的古怪力量，绝非寻常武学！竟让他这等修为都着了道，还瞬间折损了四名精锐手下！
“无相秘传……果然邪门！”镇守使声音嘶哑，充满了忌惮与贪婪，“小子，你刚才用了什么妖法？！”
凌无影并未回答，只是暗中急速调息，压制住因强行催动秘术而翻腾的气血。那并非“妖法”，而是借助此地残留的、与无相门功法同源的特殊地质与古老布置，以自身精纯内力为引，瞬间激发的某种场域力量，类似于奇门遁甲中的困阵，但对施术者消耗极大，且可一不可再。
他目光快速扫过现场。镇守使虽受创，但根基深厚，仍有一战之力。自己消耗不小，肩胛硬受的那半掌也隐隐作痛。而沈清羽……他瞥了一眼那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沈家少主，显然已无再战之力。
必须速战速决，或者……尽快脱身！
“想知道？”凌无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下地狱去问无相门的先辈吧！”
话音未落，他竟抢先发动攻击！身形一晃，化作数道真假难辨的黑色残影，墨剑“无光”如同潜藏于阴影中的毒蛇，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镇守使周身要害！剑招愈发诡谲狠辣，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镇守使怒吼一声，压下伤势，玄金手挥舞得密不透风，刚猛掌风呼啸，与墨剑激烈碰撞！他虽惊于对方剑法之奇、内力之诡，但自恃功力深厚，防守得滴水不漏，意图拖延时间，消耗对方本就受损的元气。
“铛铛铛铛！”
火星四溅，气劲爆鸣！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但这一次，凌无影明显不再与之硬拼，而是将身法与剑术的诡变发挥到极致，剑走偏锋，招招险恶，逼得镇守使不得不全力应对，一时竟被压制住了攻势。
沈清羽靠在石壁上，艰难地喘息着，看着场中惊心动魄的恶斗，心急如焚。他深知凌无影这是在强提一口气发动猛攻，绝难持久。一旦气势衰竭，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焦急地四处扫视，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他的视线掠过那四具尸体，掠过昏迷的面具首领，掠过那扇被撞开的青铜大门后的黑暗，最后落回了中央那潭清澈的地下池水。
水……水下？
他猛地想起方才凌无影那诡异秘术发动时，池水也曾微微震颤！难道……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际，场中战局陡然再生变化！
凌无影一剑逼退镇守使，突然变招，墨剑并非刺向敌人，而是猛地插入脚下地面裂缝之中！内力狂涌而入！
“嗡——！”
地面再次轻微一震，比之前微弱许多，但足以让全力戒备的镇守使动作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和分神！
就是现在！
凌无影猛地拔剑，却并非攻向镇守使，而是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潭池水！同时对着沈清羽的方向低喝一声：“下水！”
沈清羽早已心领神会，几乎在凌无影开口的同时，便用尽最后力气扑向水潭！
“想跑？！”镇守使瞬间反应过来，惊怒交加，无视那细微的迟滞感，狂吼着一掌隔空拍出！一股灼热霸道的掌风如同怒涛般涌向凌无影后心！
凌无影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向后挥出，一道凝练的墨色剑气离体飞出，迎向那隔空掌力！
“轰！”
剑气掌风空中对撞，爆发出闷雷般的巨响！气浪翻滚！
凌无影借这反震之力，速度更快一筹，“噗通”一声，率先扎入了冰冷的潭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而沈清羽也紧跟着跃入水中！
镇守使那狂暴的掌力余波轰击在水面上，炸起一道丈许高的水柱，却未能击中两人。
“混蛋！”镇守使气得暴跳如雷，冲到潭边，只见水面涟漪阵阵，水下幽深黑暗，根本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他不通水性，更不知这地下暗通往何处，是否有其他危险，一时竟不敢贸然下水。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恢复平静的水面，胸口剧烈起伏，气海被凌无影一指重创之处更是隐隐作痛。
“好！好个无相余孽！果然滑溜！”他咬牙切齿，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被震晕在角落里的面具首领，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他走过去，一把将面具首领提起，左右开弓，几个耳光将其扇醒。
“废物！若不是你打草惊蛇，岂会让他们逃脱！”镇守使怒声道。
面具首领醒来，看到满地尸体和镇守使狰狞的面孔，吓得魂飞魄散：“镇……镇守使大人饶命！属下……属下……”
“闭嘴！”镇守使打断他，“立刻发讯号，召集附近所有人手！封锁赤地荒漠所有出口！他们肯定还在下面，这暗河必有出口！就算把这片荒漠翻过来，也要把他们给我挖出来！”
“是！是！”面具首领连滚爬爬地冲向青铜大门方向，显然是去发信号了。
镇守使再次回到潭边，死死盯着幽深的潭水，仿佛要将那逃遁的两人用目光揪出来。
“无相秘传……哼，跑不了！”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凶光。
……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了全身。
沈清羽一入水，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暗流吸力从下方传来，拉拽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去。他心中一惊，连忙闭气，运转内息，勉强抵抗着暗流的拉扯。
水中一片漆黑，只能模糊感觉到前方不远处，凌无影那道黑色的身影正如游鱼般迅速下潜。
他不敢怠慢，拼命划水跟上。
暗流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而且水温极低，很快他便感到四肢冰冷，伤口更是传来阵阵刺痛，内息也开始滞涩。若非他武功根基不俗，早已被暗流卷走或冻僵。
凌无影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他似乎对水下环境颇为熟悉，总能巧妙地借助水流的力量，避开一些水下突出的礁石，速度极快。
下潜了约莫七八丈深，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下洞口，暗流正是从那里汹涌而出。洞口边缘似乎有人工开凿打磨的痕迹。
凌无影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便钻入了那幽深的洞口之中。
沈清羽一咬牙，也紧随其后。
一入洞口，暗流的力量骤然加大，仿佛进入了一条汹涌的水下隧道！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被急流裹挟着向前冲去！速度飞快！
沈清羽心中骇然，只能拼命护住头脸，运转内息保持清醒，任由水流带着他在这完全黑暗的通道中飞速穿行。偶尔身体会擦碰到坚硬冰冷的石壁，带来一阵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胸腔憋闷欲炸、几乎快要窒息之时，前方突然传来隆隆的水声，并且隐约有光亮透入！
出口！
他精神一振！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后涌来！他整个人被湍急的水流猛地抛射而出！
“噗——！”
他冲出了水面，重见天光！
巨大的惯性让他向前飞出一段距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浅滩之上，冰凉的水花四溅。
“咳咳咳！”沈清羽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却冰冷的空气，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地下河的岸边，河水从身后一个巨大的山洞中奔涌而出。
这里似乎是一处更大的地下空间，顶壁很高，有无数发光的苔藓和钟乳石提供照明，光线虽然依旧昏暗，但比之前的水下通道好了太多。
他急忙四处张望，寻找凌无影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凌无影正单膝跪在岸边，墨剑插在身旁的碎石中，一手撑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低着头，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看不清表情。
“凌兄！”沈清羽心中一惊，强忍着浑身酸痛和冰冷，踉跄着跑过去，“你没事吧？”
听到脚步声，凌无影猛地抬起头！
沈清羽瞬间僵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凌无影那双总是深寂冰冷的眼眸，此刻竟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呈现一种诡异的殷红！周身的气息极度不稳定，时而冰冷如渊，时而躁动如火，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混乱力量感正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隐隐散发出来！
“别过来！”凌无影低吼一声，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与他平日里的平淡冷漠判若两人！
他猛地抬起撑着地面的左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折磨。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吟，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的冷汗混合着水珠滚落。
沈清羽吓得不敢动弹，心中骇浪滔天！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难道是刚才强行施展那诡异秘术和激战的后遗症爆发了？
“凌兄！你怎么了？我能做什么？”沈清羽焦急万分，却不知所措。
凌无影似乎已无法回答，他的意识正在与体内那股狂暴混乱的力量激烈对抗，身体蜷缩起来，痛苦地喘息着，那柄插在一旁的墨剑“无光”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状态，竟也发出轻微的、不安的嗡鸣声。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清晰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忽然从地下河下游的黑暗之中传了过来。
脚步声沉稳而坚定，正一步一步，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有人！
沈清羽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天机阁的追兵？这么快？！还是……这诡异地下世界的其他存在？
他现在状态极差，几乎失去战斗力，而凌无影更是陷入莫名的痛苦之中，毫无防备能力！
此时此刻，任何来者，都足以致命！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如同踩在两人的心跳之上。
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从下游的黑暗中走出，轮廓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