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陨星湖底的过程,比来时更加艰难漫长。爆炸后的湖底水道多处坍塌,暗流更加紊乱,众人拖着伤体,在阿箐的指引和苏夕的探路下,几经周折,才终于找到一条未被完全堵塞的出口,重见天日。
当微弱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洒下,呼吸到林间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们瘫倒在林间的空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楚王伤势最重,陷入昏厥,气息微弱。凌无影盘膝而坐,脸色灰败,强行压制着体内肆虐的内伤与识海残留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如同碎裂般的经脉。沈清羽守在楚王身边,看着舅舅苍白的面容,又看向闭目调息、眉头紧锁的凌无影,心中充满了后怕与沉甸甸的责任。苏夕和阿箐则强打精神,负责警戒和寻找水源、草药。
休整了半日,待恢复一丝气力后,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慕容枫与拓跋弘生死不明,天机阁残余势力可能仍在附近活动,此地绝非久留之所。
在阿箐的带领下,他们沿着更加隐蔽的路径,向着苗疆外围跋涉。一路上气氛沉重,无人说话。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失去同伴(四名亲卫)的黯然。
数日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苗疆核心的险恶之地,抵达了一个与外界有联系的边缘苗寨。寨民对阿箐十分尊敬,提供了食物、住所和伤药。楚王的伤势得到了初步稳定,但内腑受创极重,加上旧疾,需要长时间的精心调养。凌无影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强行融合又引爆幽冥印记与涅盘火种,对他根基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功力大退,且留下了严重的隐患,需要寻找特定的天材地宝或机缘才能有望恢复。
在苗寨休养的几日里,凌无影将湖底最后的发现——那枚诡异的黑色晶体碎片之事,告知了楚王和沈清羽。
“那东西……绝非寻常。”凌无影声音沙哑,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圣胎爆炸,万物湮灭,唯独它留存下来,且隐隐有生命波动……我怀疑,那可能是慕容枫留下的后手,或者说……是他某种力量的凝结。”
楚王靠坐在床榻上,闻言神色凝重:“慕容枫此人,狡兔三窟,心思缜密至极。他筹谋数十年,绝不会轻易将一切都赌在‘圣胎’之上。那晶体碎片,必须找到,彻底毁去,否则恐生后患。”
沈清羽握紧了母亲的手镯,低声道:“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又过了几日,楚王伤势稍稳,一行人决定启程返回。镇蛮军需要楚王坐镇,中原武林也需要有人去揭露天机阁的阴谋与慕容枫的覆灭,以正视听,安抚人心。
离开苗寨时,阿箐前来送行。她看着众人,尤其是目光在沈清羽身上停留片刻,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用特殊草药填充的香囊:“戴着它,可以平复你体内力量的躁动。陨星湖虽然暂时平静,但那‘主煞之眼’并未完全毁去,只是失去了慕容枫的引导而沉寂。你的力量与它同源,日后还需小心。”
沈清羽郑重接过,道谢。
阿箐又看向凌无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你的伤……或许只有真正的‘寂灭之地’,才能找到一线生机。”说完,她便转身融入了茂密的丛林,身影消失不见。
真正的寂灭之地?凌无影默然,将这模糊的线索记在心里。
归途比来时顺畅许多,但速度却快不起来。楚王需要马车缓行,凌无影亦无法长时间动用内力。他们选择了相对安全的官道,由苏夕先行联络沿途的镇蛮军暗哨,提供护卫。
一路上,关于天机阁总部被神秘势力攻破、阁主慕容枫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经开始在江湖上悄然流传,引发了各种猜测与动荡。曾经依附于天机阁的势力树倒猢狲散,有的急于撇清关系,有的则在暗中谋划,试图攫取权力真空。而无相门冤屈得以昭雪的消息,也随着凌无影身份的确认而逐渐传开,只是这位唯一的传人,如今已是重伤之躯。
半月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楚王的势力范围。得到消息的秦刚率领精锐部队前来接应,看到楚王重伤、凌无影气息萎靡的样子,这位铁血将领也红了眼眶。
回到相对安全的王府别院,安顿好楚王和凌无影后,沈清羽站在院中,看着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那里是苗疆的方向,也是埋葬了无数秘密与牺牲的地方。
苏夕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清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沈清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舅舅需要养伤,凌大哥也需要寻找治愈之法。江南沈家……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有些事,总要面对。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香囊和手镯,“关于我母亲,关于慕容枫,关于那枚消失的晶体……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他转身,看向凌无影静养的房间方向。
“凌大哥说过,江湖从未真正平静。慕容枫虽败,但幽冥之力犹存,那枚晶体不知所踪,拓跋弘生死未卜……这一切,或许都只是另一个序幕。”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仿佛预示着未来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