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李隐庄园内那间被设为临时指挥所的书房,烛火几乎彻夜不息。萧瑟将自己关在里面,对着巨大的海图、沙盘以及各方汇集来的情报,反复推演着登陆无名小岛的作战计划。
海图之上,那座被朱笔圈出的小岛,不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黑点,而是被标注上了根据探子回报、潮汐推算以及有限高空观测所能得到的一切细节——可能适合登陆的滩涂、疑似存在人工建筑的阴影区域、礁石分布、水深变化……沙盘之上,则用不同颜色的小旗代表着敌我双方可能的兵力部署与运动路线。
沐剑屏偶尔会进来,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萧瑟蹙眉凝思,或用笔在纸上飞快地计算、勾勒。她不会轻易打扰,只是在他需要时,凭借自己丰富的战场经验,提出一些关于登陆梯队、火力配置或应对突发状况的建议。青莲和红莲则负责将饮食定时送来,并确保无人打扰这份至关重要的宁静。
“还是不够……”萧瑟放下手中的炭笔,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情报的缺失是最大的障碍。岛上的防御力量具体如何?有无阵法布置?倭寇的修真者数量与等级?那些神出鬼没的忍者除了隐匿刺杀,是否还有别的诡异手段?这一切都如同笼罩在海岛周围的迷雾,仅凭远观和有限的侦查,难以窥其全貌。贸然进攻,即便有北风烈这等精锐,也难免要付出惨重代价。
就在他感觉思路有些凝滞,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时,书房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恭敬的通报声。
“启禀世子殿下,牢狱守卫急报!”
“进来。”萧瑟神色一凛,沉声道。
一名身着北风烈服饰的守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却又清晰地回禀:“殿下,关押在地牢最深处的那名倭寇忍者,情况有变!连续三日断水断食、隔绝光影声息后,今日午后开始,其囚室内传出异常响动,似有撞击与嘶吼之声,状若疯狂!守卫不敢擅专,特来请殿下示下!”
萧瑟眼中精光一闪!等了三天,这条“鱼”终于要撑不住了吗?他立刻起身:“带路!”
地牢深处,经过数道严密防守的铁门,环境变得愈发阴森潮湿。空气几乎凝滞,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的脚步声。来到最里面那间特制的囚室前,果然能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沉闷撞击声,以及一种如同困兽般的、压抑而嘶哑的低吼。
萧瑟示意守卫打开门上那仅容一只眼睛观察的小窗。透过小窗,只见囚室内一片绝对的黑暗,但那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如同无头苍蝇般,用头、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石壁!那动作早已失去了章法,充满了绝望与濒临崩溃的狂躁。
“打开门。”萧瑟命令道,同时自身气息微微提起,以防万一。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外界火把的光线如同利剑般刺入永恒的黑暗。那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全身剧烈地颤抖。
萧瑟迈步走入囚室,守卫立刻将火把插在墙上的支架,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他挥手让守卫退到门外等候。
适应了光线后,那忍者缓缓放下手,抬起头。仅仅三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冰冷的眼神此刻充满了血丝,涣散而狂乱,嘴唇干裂出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堪。连续的精神与肉体折磨,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他死死地盯着萧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萧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磐石,与对方的狂躁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沉默的压迫感,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威力。
良久,萧瑟才用纯正的、带着古老关西口音的倭语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水遁之术虽妙,藏于浪中突袭,想法不错。可惜,你遇到了我。东瀛五大忍者,金、木、水、火、土,你是水忍一脉的哪位?”
这话如同惊雷,在那濒临崩溃的水忍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瑟。对方不仅懂得最高深的熬鹰之法破其心防,更是一口道破了他最核心的来历和依仗!甚至连五大忍者的传承都知之甚详!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绝对的掌控感与信息碾压面前,彻底崩塌了。
水忍眼中的狂乱渐渐被一种彻底的灰败和屈服所取代。他颓然地低下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沙哑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
“我…我说…我都说…”
“那座岛…无名的岛…不是普通的倭寇巢穴…”他喘息着,“那是…那是几千年前…一位…一位高阶修真者留下的…洞府…或者说,宝藏…”
萧瑟瞳孔微缩,心中震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修真者遗迹?这倒是出乎意料,但也解释了为何倭寇会如此重视此地,甚至派出五大忍者之一的水忍前来驻守。
“我们…也是最近几年,才从一份古老的海图中…偶然发现线索…确认了位置…”水忍继续道,似乎一旦开口,后续的话就顺畅了许多,“岛上…有残留的禁制…很强大…我们的人…还在慢慢摸索…破解…”
“派你来,是为了守护这处宝藏?”萧瑟追问。
水忍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懊悔:“是…也不是…主要任务是守卫…监视…防止外人靠近…但…但是…”
他吞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艰难地说道:“但是…岛上生活…枯燥…前段时间…有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忍不住…偷偷驾船…想去附近的沿海渔村…抢几个…抢几个花姑娘…带回岛上…乐呵乐呵…”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事态失控后的惶恐:“谁…谁知道…他们运气不好…好像…好像还杀了人…引起了你们的注意…然后…然后就出事了…探子…还有我…”
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正是因为这次节外生枝的劫掠行动,暴露了无名岛的存在,引来了沐剑屏的侦查,最终导致了水忍的被擒。
萧瑟听完,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一切的根源,竟是因为几个倭寇管不住下半身,引发了连锁反应!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世那个岛国的某些秉性,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跨越了时空都未曾改变。
“岛上的防御力量,具体布置,禁制情况,修真者数量,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萧瑟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在身心彻底崩溃,且最大的秘密(岛屿真相)已然吐露的情况下,水忍再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关于无名岛防御、人员配置、忍者分布、以及那处修真遗迹外围已知的几处危险禁制,尽数交代了出来……
得到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萧瑟心中对登陆作战的计划瞬间清晰、充实了无数倍。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水忍,知道此人已再无价值,也再无威胁。
他转身走出囚室,对守卫吩咐道:“给他水,少量流食,别让他死了。严加看管。”
“是,殿下!”
走出阴暗的地牢,重见天日,萧瑟深深吸了一口略带海腥味的清新空气。阳光有些刺眼,却让他感到一种掌控局势的明朗。
修真者的遗迹宝藏……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难怪倭寇如此重视。不过,现在嘛,这份“惊喜”,连同那座岛,他萧瑟,要一并收下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需要根据这些新情报,做出更具针对性的调整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