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扭曲。
世界在旋转。
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臭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芬芳与青草的湿润气息。
压抑的猩红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南丁格尔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墨绿色的精灵长裙,又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那些清晰得过分的古老知识。
一切都如此真实。
但那座宏伟城市在光与暗的对撞中分崩离析的景象,那片被灰色灰烬覆盖的死寂大地,也同样真实不虚。
她抬起头,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梅耶尔。
男人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劲装,神情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倒映着这片祥和的森林,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梅耶尔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怎么了?”
南丁格尔的身体轻轻一颤,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小声说道。
“我只是感觉不太真实。”
梅耶尔笑了笑,声音很轻:“人很难理解一切。”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视线越过南丁格尔,看向了旁边。
注意到琉诗正一个人站在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向来十分的别扭。
……
梅耶尔又转向南丁格尔。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轻柔。
“我们来统治世界怎么样?”
南丁格尔正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嗯。”
一个音节落下,她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处理完这句话的含义。
统治……世界?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穿过。
“嗯?”
南丁格尔抬起头,那双栗色的眼眸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梅耶尔。
南丁格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然后,她缓缓垂下眼帘,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鼻音。
“嗯。”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我就不和你们一路了。”
“我想一个人走走。”
南丁格尔猛地看向她,脸上满是错愕。
梅耶尔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琉诗那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的手。
琉诗终于抬起头,她没有去看梅耶尔,而是看向了远方的森林。
“我很感激你帮助我,很感激。”
“但我想,我并不了解梅耶尔你,以及你所处的世界。”
“而且我得去找我自己握剑的理由了。”
她说完,不再给梅耶尔回应的机会,转过身,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步一步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南丁格尔下意识地想开口挽留,却被梅耶尔抬手制止了。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消失在树影的斑驳之中。
……
林间的风吹过,带走了琉诗最后的身影,也吹散了她留下的那份决绝。
南丁格尔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树影深处,许久,才收回目光,转向梅耶尔。
“也许是你把她吓跑了。”
梅耶尔没有否认。
他只是注视着南丁格尔,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她不是那种需要依靠他人的女孩,她需要独处,也喜欢独处。”
话音未落,他忽然上前一步,在南丁格尔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呀!”
南丁格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做什么!”
梅耶尔低头看着怀里满脸通红的少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我呢?”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有吓到你吗?”
这句话,击溃了南丁格尔强撑起来的所有防线。
她不再挣扎,只是将脸埋进了他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
闷闷的话语,带着压抑不住的后怕,从他怀里传来。
“下次……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我很害怕。”
梅耶尔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他心中一暖。
“抱歉。”
他轻声说道。
然后,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充满信心的语气,再次开口。
“不过你放心。”
“现在我有足够的实力了,没什么能伤到我。”
怀里的少女,安静了许久。
最后,只是用几不可闻的鼻音,轻轻应了一下。
“嗯。”
梅耶尔感受着怀里的温软,片刻后,才将她轻轻放下。
南丁格尔双脚沾地,立刻后退半步,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自己那身墨绿色的精灵长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为了打破这有些暧昧的沉默,她努力让自己恢复礼仪教师的端庄,主动开口问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梅耶尔脸上的笑意不变,他平静地回答。
“群星魔法学院。”
南丁格尔整理裙摆的动作,猛地停住。
她抬起头,那双栗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那里可是……”
“第一,我需要知识。”
梅耶尔没有等她说完,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那里有这个时代最齐全的魔法典籍,对我很有用。”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深邃得如同夜空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
“第二,那里是群星联邦的政治中心。”
“想要统治世界,总得先从心脏开始,不是吗?”
南丁格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压回心底。
她走到梅耶尔的身边,挺直了脊背,那张总是努力维持着端庄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坚定的神采。
“我明白了。”
“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跟随您,梅耶尔大人。”
梅耶尔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终于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温度。
他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吧,我的小骑士。”
……
又与南丁格尔温存了片刻,白日澜决定下线。
林间的风带着暖意,吹动着南丁格尔墨绿色的裙摆。
他最后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少女羞怯又依赖的眼神,心中那片因为力量暴涨而带来的虚无感,被填上了一角温热。
视角抽离。
温暖的阳光与青草的气息迅速褪去。
白日澜摘下头盔。
房间里很暗,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那份足以抹除万物的力量,还残留在他的精神深处。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意识。
那片浩瀚的虚无之海,正静静地流淌。
梅耶尔的等级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是时候考虑信仰的事情了。
在这个游戏里,想要突破凡人的极限,踏入神的领域,就必须收集信仰,点燃属于自己的神火。
白日澜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如今是虚无的恶魔。
想要收集信仰,自然不好走圣光与正义的老路。
恶魔的本质是什么?
是存在的反面。
是欲望本身。
是人类心中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那个名为“缺失”的黑洞。
人们渴望财富,渴望权力,渴望生命。
他们所求不得,他们被逼入绝境,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那份渴望。
前世,走魔神流派的玩家,一般会选择成为欲望的化身。
贪婪魔神,嫉妒魔神,求知魔神……
“难道只能当个邪神?”
白日澜喃喃自语。
单纯依靠传播恐惧、杀戮、瘟疫来收割信仰的魔神,格局太小,而且效率低下。
前世不是没有玩家走这条路,但无一例外,最终都成了其他神明刷声望的经验包。
他需要一个更高级,更无法被取代,也更难以被针对的领域。
虚无……
就在这时,白日澜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句经典台词。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嗯……
还是万事皆虚,万事皆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