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元大都。
元廷的人刚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觥筹交错之间,都醉醺醺了。
阿古跑到忽必烈身边,悄声道:“陛下,皇太子又出来了。”
一听这话,忽必烈便是把手中酒盅一捏,而后忿忿而起。
到达隆福宫(太子府),正是见到真金独身徘徊在寝宫门口的亭子里。
忽必烈很没脸色地道:“大喜之日,为何一脸萎靡?”
真金见到他,微微低了一点头,精神不佳:“父汗。”
忽必烈的脑袋朝着寝宫一偏,质问的语气:“你不喜欢她?”
“……不是。”
“那为何不进去?”
“我……”
真金编不出借口来。
里面等待的女人,是他刚刚迎娶的王妃。今日是大婚之日,本该洞房花烛,可他却越不过自己心里的那关。
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他无数次在门口徘徊。途中进去过几次,结果又是出来了。
“我……”
真金着实说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
忽必烈的脸色显然更不好了:“三年了,老子忍你三年了。洞房之夜你却还是想着那个算卦的,你是要给老子断子绝孙吗?”
“没有,父汗。”
“那为何不进去?”
真金沉默一下,鼓足勇气:“父汗,我只需要知道她的下落。”
果真还是因为那个算卦的?
忽必烈当即就吼:“她死了!”
“父汗!”
“他们的宋国早就被老子灭了,她当然就是死了!”
“父汗!”
“阿古,给皇太子更衣!”
忽必烈一声令下,阿古根本就是飞身而上:“遵命,陛下!”
真金推开阿古,急道:“父汗,难道您的强势还要用在我身上吗?我想娶的是自己爱的女人,不是您给我做的安排。”
“你没有资格选择,老子容忍你三年,就是对你最后的宽待。”
“我只需要知道她的下落。”
“知道了又怎样?她是宋人。那些个宋人,国都破了,却到处死灰复燃。就算你知道了她,她会跟你这个灭国仇人在一起吗?就算你得到了她,她难道就不会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刀吗?”
忽必烈疾言厉色,就为了打消真金的念头,却是不料,真金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一直萎靡的眼神里明显来了抹亮色。
“她还活着?”
忽必烈一愣,脑中迅速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旋即不管,对阿古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送皇太子更衣。”
“是是是。”
阿古正巴不得他的皇太子快点圆房,然后诞下子孙,于是就使出了吃奶的劲把真金推到门口。
真金正为了自己抓到的关键信息欣喜,凌枝还活着?还活着?
自从临安离开后,真金就没有忘记过凌枝。
他本打算的是,就算心里念着一个人,但只要那个人快乐幸福,他也可以不做打搅。
可是后来没过几个月,宋国破了,他担心凌枝的安危,四处打听,可是三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信息。
包括赵砚,也像是一夜之间蒸发掉了一样。
这三年来,真金都在大都,兢兢业业当他的皇太子。
他清清楚楚记得凌枝的话:王子,如果有人陷害你,你千万要还击。绝对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对手。
所以这三年来,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到朝政上,灭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人。
可是这三年来,他却不能知道关于凌枝的任何。
他想象过,猜测过,凌枝可能跟着赵砚,隐居山林,过上了不问世事的生活。
然当他每次向忽必烈问起时,忽必烈的回答都是:她死了。
忽必烈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是亲眼所见了吗?
所以慢慢的,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与想象,他怀疑忽必烈根本就是知道凌枝的下落,偏偏就是隐瞒着他。
但是,总归,三年了。
他是皇太子,大元帝国的继承人,难道真的要断子绝孙吗?
所以,三年了,他听从了忽必烈的安排,准备要娶妻生子了。
今日大婚,今夜洞房,他有错吗?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没能娶着最心爱的女人。
“父汗,您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
人啊,就是这样,贪心一点过后,又想再贪心一点。
气得忽必烈攥拳,恼怒自己谎言撒的多,冷不丁的就是漏洞,更恼怒此时的真金,偏就是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不放。
真金的口吻变成恳求:“父汗,她既是还活着,为什么不能让我跟她见上一面?我既是已经听从了您的安排,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见上一面?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求您告诉我。”
如此一来,就越是让忽必烈肯定自己担忧的是没错的了,就越是让忽必烈肯定,凌枝真就能把真金给祸害到了。
所以说,这时候的忽必烈,怎么可能同意真金的恳求呢?
忽必烈歪嘴一下,冷哼一声:“她怎么样了?你不听话,她肯定会死!”
真金又抓住了话里的关键信息:“她被您扣押了?”
“你什么时候让王妃有身孕了,不会让自己断子绝孙了,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刚巧这时候,听到动静的王妃从里走来。
王妃名叫阔阔真,蒙古人。
今日大婚,一身喜庆。
阔阔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洞房夜真金不圆房,也猜出了十之八九,脸色有些难堪。
试问哪个女人在这时候不难堪?
忽必烈狠狠瞪了真金一眼,怪责他在新婚夜里不识相。
反观真金呢?对于阔阔真的出现却并不紧张。
非但不紧张,他还大摇大摆地走到阔阔真身边,而后一把将阔阔真横抱起,像跟谁较着劲,朝着里走。
“父汗你说的。”
——
广东南岭。
曾被夷为平地了的战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出了新的生态。
兴许是这里曾发生过无法想象的激烈,树木草丛都长得不好,一个比一个干瘪。
黑夜里,杨蛟拎着一只野兔的耳朵,走到燃烧着旺盛的火堆前,感慨地处理起来。
“这年头,动物也不好过啊,长得这么骨瘦如柴,我都怕把它给烤没了。”
头顶树上躺着一个人影,捧着后脑,望着漆黑的天空。
“这里为什么单有一块墓碑呢?陈懿是谁?为什么葬位还是朝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