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文鑫离开不久,苏木正坐在洒满晨光的茶几旁吃着早饭,瓷碗里的小米粥冒着袅袅热气。
年康平轻轻叩响办公室厚重的枣红色木门,带着一些夏天的热意走了进来。
苏木抬头瞥了一眼,眼角微微下垂,用勺子随意指了指沙发,又低头继续搅动碗里的粥,瓷勺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年康平也不以为意,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走到铺满阳光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抚过桌上那份还带着油墨味的文件,笑着说道:“看来张市长比我心急,这么早就把文件送过来了。”
苏木端起青花瓷碗喝了一大口粥,喉结滚动间将粥咽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老生常谈的问题还拿出来说。”
他的筷子重重戳在咸菜碟里。
“上次常委会上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以明州现在的经济条件根本就不可能撬动老城区改造的工程。”
他猛地放下碗,瓷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闷响。
“昨天碰头会上张文鑫又拿出来说事。”
“还像模像样的弄了这么一份文件
“糊弄谁呢。”
“还有白光超怎么想的非得跟张文鑫搅和在一起?”
他从纸巾盒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神锐利如刀。
“他们文山区是不是除了拆了建建了拆就没有别的政绩能拿出手了。”
年康平缓缓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这次您还是真冤枉白书记了,是王福山提出的建议。”
苏木猛的挑起眉毛,额间挤出几道皱纹:“按下葫芦起来瓢。”
他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白光超这个区委书记偃旗息鼓了,王福山这个区长又跳出来凑热闹。”
“谁给的他的胆子质疑我的决定?”
苏木的声音陡然提高,虽然还没有到震耳欲聋的地步,但是年康平却觉得心中陡然一紧。
年康平摸了摸鼻梁,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打趣的说道:“可能是张文鑫给他的胆子,梁永胜给他的底气吧。”
苏木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化作深潭般的平静,他慢慢靠向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情况还不明了就这么着急站队了。”
随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讥讽道:“也不怕最后输个底朝天。”
年康平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角却挤出几道忧虑的细纹:“很多人都觉得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了。”
“正是押宝站队的好时候。”
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沙发扶手。
其实直到现在,年康平也觉得苏木已经输得很彻底了。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梧桐树影,心想以张文鑫现在的势头真可能让苏木在明州成为一个空头市长。
他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张文鑫找上苏木的时候,苏木能跟他握手言和,然后等到年底张文鑫调回燕京,两个人好聚好散的话,就不会让苏木陷入如今这种局面。
自从苏木来到明州以后就把各项规章制度卡的死死的,各种考核制度直接拉满。
年康平想起那些被退回重做的文件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现在想要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水看报纸,想要迟到早退去办私事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下面的人对苏木怨恨太多,这还是只是基层的工作人员。
中层的领导干部,各部门的一把手比基层的工作人员还要难过,以前管的宽松的时候,他们甚至中午都能喝的醉醺醺的。
现在别说中午了,下了班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吃喝宴请。
虽然明州各部门的风评在老百姓口中慢慢变好了,老百姓去办个事也能见到笑脸,再也不用因为一个章的事拖上十天半个月,但是苏木是真被这些人在背后骂惨了。
想到这,年康平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停下来不再摩挲。
“呵呵,那我们的年市长是不是也要押宝站队了。”
苏木听到年康平的叹息声,虽然是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年康平苦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修身养性”的书法上淡淡的说道:“我这个人性子直,不喜欢拍别人马屁,所以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向前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但是苏市长你应该早做打算了,现在梁永胜到了明州后,张文鑫又跟一年前一样开始嚣张,再加上你跟苏书记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年康平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苏木的眼睛:“说句大实话,你很难从苏书记那里得到支持。”
“如果一个市委书记不支持市长的工作,那么你的工作很难展开。”
“这次王福山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找上张文鑫的。”
“这次常委会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会上真把老城区的拆迁项目确定下来。”
年康平的声音低沉下来。
“才是对你威望的最大打击。”
“毕竟你前面刚刚否定了白光超提出的这个建议。”
听着年康平的分析,苏木坐直身体,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认真的点点头道:“放心吧,年市长,张文鑫在常委会上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肯定的说道:“苏书记不会站在他那边的。”
年康平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苏木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明白官场的残酷。
他忍不住提高声音道:“苏市长,你不会以为卫民书记会站在你这边吧?”
“你想想,自从你来了明州之后跟卫民书记吵了多少次?”
“你不会以为最近他在一些小事上他对你让步,就是站在你这边吧?”
到这说年康平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那是在找机会对你致命一击。”
“远的不说,就说慈恩寺这件事。”
年康平掰着手指计数。
“自始至终卫民书记都没露过面吧?”
“你给我透个实底,省里没有问责的原因是不是吕省长从中周旋了。”
“所以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吕省长你帮的了你一次,但是不能帮你一辈子。”
“还有对卫民书记还抱有幻想,若我是卫民书记,刚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让你在明州的声望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