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星陨镇彻底吞没。戈壁滩上的风变得更加凛冽,卷起的沙砾拍打着门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挠刮。
镇子里异常安静,连狗吠声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什么,蜷缩在巢穴中瑟瑟发抖。唯有东南方向葬星谷的上空,那扭曲的力场在黑暗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咆哮的漩涡,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幽光。
凌夜依旧披着那件灰扑扑的斗篷,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旅馆,融入镇外的黑暗之中。他没有直接飞向葬星谷,那样太显眼,不符合他“低调围观”的初衷。
他选择步行,脚步落在沙石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斗篷的隐匿效果让他完美地与环境融为一体,即便从别人身边走过,对方也只会以为是夜风吹过。
越靠近葬星谷,空气中的混乱能量就越发狂暴。空间褶皱如同透明的波纹般不时荡漾开来,偶尔还有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散发出吸噬一切的危险气息。寻常修士在此,别说深入,光是抵抗这种环境压力就够呛。
但对凌夜而言,这点干扰如同春风拂面。他甚至有闲心观察了一下那些空间裂缝的成因,得出结论:“手法粗糙,能量利用效率低下,差评。”
很快,他来到了葬星谷的外围。这里的地形已经开始变得怪异,地面呈现出琉璃化的质感,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灼烧过,焦黑的山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一些地方还散发着淡淡的、带着辐射般的不祥热气。
谷口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一个狭窄的入口,此刻却被那层扭曲的、半透明的力场所笼罩。力场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表面不时泛起涟漪,将周围的光线和感知都扭曲、吞噬。
此刻,谷口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影”。
人数最多的,是盘踞在东侧一片焦黑巨石后的那群黑袍人,大约有十几个。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归墟死气,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手持一柄白骨权杖的黑袍人,气息比幽冥渡那个尊使还要强横数倍,几乎摸到了此界容纳的极限。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某种仪式,地面刻画着一个复杂的血色阵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灵魂哀嚎。
西侧,则是以那两男一女为首的“龙渊”小队,人数只有五人,但装备精良,身上带着制式的能量防护符箓和探测法器。他们隐蔽在几块巨大的风化岩后面,紧张地监视着黑袍人的举动,为首的沉稳女子(李姐)手中握着一枚不断闪烁的玉符,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零散的身影躲在更远处的阴影里。有那个在镇上骗钱的老道士(他竟然也摸过来了,正趴在一个土坑里瑟瑟发抖),有一个穿着兽皮、肌肉虬结的壮汉,有一个笼罩在宽大兜帽里的神秘人,甚至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穿着高科技作战服的外国男子……这些都是被吸引来的散修和其他势力人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谷口那扭曲的力场,以及正在准备仪式的黑袍人身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吉时已到!”手持白骨权杖的高大黑袍人沙哑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恭请吾主之力,撕裂这凡俗壁垒!”
他猛地将白骨权杖顿地!
嗡——!
地面的血色阵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站在阵法关键节点的几名黑袍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血与魂魄被阵法强行抽取,化作一道粗大的、缠绕着无数痛苦面孔的血色光柱,狠狠撞向谷口的扭曲力场!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血色光柱与扭曲力场猛烈碰撞,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风暴,卷起漫天沙石!那坚韧的力场屏障,在如此邪恶霸道的血祭之力冲击下,竟然真的开始剧烈波动,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就是现在!阻止他们!”龙渊小队的李姐见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她手中玉符光芒大放,显然是在呼叫支援并准备强行出手干扰。
其他散修也蠢蠢欲动,有人想趁机冲进去,有人想阻止黑袍人,场面瞬间就要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个……麻烦让一让。”
一个平淡的,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战场边缘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能量碰撞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距离谷口力场最近的地方,几乎就站在那血色光柱与力场碰撞的余波边缘。他仿佛对那足以撕碎金丹修士的能量风暴毫无所觉,正伸出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似乎想要拨开面前那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好走到谷口那边去。
“找死!”手持白骨权杖的黑袍人首领冷哼一声,以为是个不知死活的散修想趁机捡便宜,根本懒得理会,在他看来,下一秒这个家伙就会被能量乱流撕成碎片。
龙渊小队和其他的散修也大多是这个想法,有人甚至露出了讥讽或怜悯的神色。
然而,下一秒,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普通的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如同拨开挡路的窗帘一般,往前轻轻一拂。
没有光华闪耀,没有气势爆发。
但那狂暴肆虐、足以轰平一座小山的能量乱流,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的沸水,瞬间变得温顺无比,悄无声息地平息、消散了。连那血色光柱撞击力场产生的刺耳轰鸣和耀眼光芒,也仿佛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和遮光板,骤然减弱了大半!
整个葬星谷口,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那扭曲力场屏障上不断蔓延的裂痕,还在证明着刚才冲击的猛烈。
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黑袍人首领举着白骨权杖,维持着顿地的姿势,瞳孔剧烈收缩。龙渊小队的成员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法器差点掉在地上。那个趴在地上的老道士更是吓得差点尿裤子,把头埋得更深了。
这……这是什么手段?!!
无视能量风暴?言出法随?还是……?
在无数道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个灰斗篷身影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还嘀咕了一句:
“挡路了都不知道让让,真没素质。”
说完,他就像个饭后散步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普通游客,继续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布满裂痕、即将破碎的扭曲力场走去。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他的身影,毫无阻碍地,如同穿过一层水膜般,轻松自如地……融入了那连血祭之力都难以短时间内完全破开的力场屏障,消失在了葬星谷的内部。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谷口的寂静才被打破。
轰!
力场屏障终于承受不住血祭之力的持续冲击,彻底破碎开来,露出了后面幽深、诡异的山谷入口。
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抢先冲进去。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那个神秘灰斗篷身影,以及他那轻描淡写拂散能量风暴的恐怖手段。
“他……他到底是谁?!”龙渊小队的年轻男子小赵,声音干涩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
黑袍人首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死死盯着谷口,手中的白骨权杖捏得咯咯作响。
那个神秘的“游客”,用最随意的方式,给所有等待“入场”的人,上了一课。
什么叫做——绝对的差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