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穿梭的感触对于凌夜而言，早已如同呼吸般自然。没有眩晕，没有失重，只有周遭景物的瞬间切换。
前一秒还是自家别墅那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下一秒，他已置身于一片绝对虚无的“缝隙”之中。
这里并非纯粹的无光海那种死寂，也非正常的宇宙空间。更像是一条被强行开辟出来、连接着两个庞大维度的“走廊”。四周是流动的、色彩无法形容的混沌能量，如同沸腾的颜料桶，却又诡异地保持着绝对的寂静。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只有前方那一点，散发着一股庞大、混乱、令人心悸的吸力与威压。
凌夜稳住身形，如同扎根于虚无，目光投向那股吸力的源头。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景象”。
一扇“门”。
但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破碎的规则、哀嚎的意念、崩塌的世界残骸以及最本源的寂灭法则，强行扭曲、糅合而成的一个……“概念性”的存在。
它庞大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仿佛占据了整个视野，又仿佛无限渺小，只是一个点。它的“门框”由不断生灭的星辰骨架和神灵残骸勾勒，“门板”则是涌动着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暗，表面不时凸起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又迅速被其他面孔取代。无数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如同触须般在“门”的周围蠕动、蔓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想要将一切存在都拖入终结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这扇“门”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就是“逆流之门”。
归墟力量试图“回归”此界的关键节点。
而在那粘稠黑暗的“门板”正中央，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空洞。空洞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清辉，与周围纯粹的黑暗与死寂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强行打入的楔子，顽强地抵抗着“门”的完全闭合。
那个空洞的大小和形状，与凌夜腰后那柄乌木剑的剑尖，完美吻合。
“啧，这‘门’的装修风格，比归墟议会那帮人的品味还要差。”凌夜只看了一眼，就给出了差评，“材料也不行，全是负面情绪和世界垃圾，环保评级肯定是负分。”
他甚至还能分心感受了一下腰间乌木剑的反应。在如此接近“门”和那个缺口的情况下，乌木剑反而彻底沉寂了下去，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只等被使用的瞬间。
凌夜没有立刻上前去“试用”钥匙。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前，那片相对“平静”的混沌能量之中。
那里，悬浮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残破暗金色铠甲、身形高大、却散发着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锐利与征战气息的身影。他背对着凌夜，面朝着那扇巨大的“逆流之门”，如同一个亘古存在的守望者。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那身铠甲更是布满了裂痕与腐蚀的痕迹，与凌夜布包里的那块碎片如出一辙。
勾陈！
或者说，是勾陈残留于此的一道……执念？或者是一缕被强行禁锢在此的分神？
凌夜能感觉到，那道身影内部，属于勾陈的本源圣力已经近乎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归墟死气不断纠缠、对抗的混乱状态。他就像一枚钉子，被强行钉在了这扇“门”前，既阻挡着门内东西的完全冲出，也被这门散发的气息不断侵蚀、消磨。
“老伙计，混得有点惨啊。”凌夜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是同情还是调侃。
他似乎明白了。
勾陈当年与归墟势力激战，最终可能并非单纯地“坠入”万渊墟，而是以自身为代价，强行在这扇关键的“门”上，打出了那个缺口！并以残存的力量化为此地的“守门人”，延缓着“逆流”的进程。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铠甲碎片会流落到外界，为什么他的求救印记如此微弱且指向万渊墟（门的后面可能就是万渊墟入口），为什么归墟议会对他如此忌惮又欲除之而后快。
凌夜朝着那道悬浮的身影“走”了过去。
他的靠近，似乎惊动了那道执念。
身影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了过来。
露出的，是一张模糊不清、仿佛由光芒和裂痕构成的脸庞。唯有那双眼睛，虽然黯淡，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战意与星辉。
那双眼睛看到了凌夜，先是茫然，随即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是你？！”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意念，艰难地传递过来，“你……你怎么会……在此……”
凌夜看着这位昔日的老同事（或者说老对头？毕竟勾陈以前看不上他这种咸鱼），摊了摊手：“没办法，你家小弟（指铠甲碎片）跑到我那儿求助，吵得我睡不着，只好过来看看。”
勾陈的执念似乎被这话噎住了，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
“快……走！”他猛地传递出急促的意念，“此地……危险！‘门’后……有‘巡狩’……即将……突破！我……撑不了……太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扇“逆流之门”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粘稠的黑暗如同沸水般翻涌，那个缺口处的清辉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从门后探出，锁定了门前的凌夜与勾陈！
“巡狩？”凌夜挑了挑眉，看向那震动的巨门，“听起来像是看门狗？”
他不仅没走，反而又向前了几步，来到了勾陈执念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那扇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巨门。
“来都来了，”凌夜拍了拍腰后的乌木剑，语气轻松，“总得试试这把‘钥匙’好不好用。”
他看向身旁光芒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的勾陈执念，补充了一句：
“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你……提前‘下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