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尹春娇没下文了，尹春娇就知道他要自己开价。
尹春娇：“据我所知，你们厂今年应该剩下不少计划指标，要是完不成，明年纺织厂估计也不会再给你们这么多的份额了。”
这些都是路上她从焦庆芳那打听来的。
焦庆芳虽然是后勤部的，但有些事她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尹春娇：“你们厂这么大，计划指标要是少了，估计工人会没有活儿干，到时候这些工人怎么办？厂里的这些机器长时间不运转，也是要坏的。”
陈波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毕竟老底都被人揭开了。
见陈波不说话，尹春娇也没开口，虽然她是买方，但大概是被现代市场熏陶的，买方就是大爷的姿态，她拿捏的很到位。
尤其是这种完不成指标要面临减指标的厂子。
减少指标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是非常复杂且麻烦的，搞不好就是倒闭。
所以她不着急，等着陈波开口。
陈波见她一个女人，居然这般淡定后，不得不收起先前的那点傲慢。
“尹科长想多少钱买？”陈波也不可能直接给她的，这样的话传出去，他们厂还要不要尊严了？他这个厂长还要不要面子了。
尤其是他们跟服装二厂一直在别矛头，要是被二厂知道了，他下次再见二厂那个刘跛子，就更无地自容了。
尹春娇狠直接：“钱肯定是没有的。”
陈波闻言就很生气，不给钱想白嫖？那也没这个道理。
尹春娇：“陈厂长倒也不用生气，你们指标完不成，明年拿不到计划指标，厂子里没有足额的布料，一部分工人就没衣服做，不用半年，您这个厂估计就要揭不开锅了，到时候就会面临更多的困难。”
“我是来帮陈厂长的。”尹春娇道：“我帮你把计划指标完成，你们明年就能继续按照计划上报指标，工人也有事情干，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陈波嗤之以鼻：“你倒是精明的很。”
尹春娇笑笑：“我们都是给公家干活的，不管是我省下来的还是你省下来的钱，都落不到我们自己的口袋，对吧。”
陈波看着她没说话。
见火候差不多了，尹春娇话题一转：“我也知道陈厂长以及厂子里的不容易。
我还知道你们厂应该压了不少的货，夏天的货就算了，冬天的货不知道压了多少？”
陈波不说话，因为今年的棉花他全部用掉了，仓库里堆放了不少棉衣棉裤，车间那边还在做，但百货商场跟供销社那边就是卖不太动。
服装二厂抢了他们不少的生意。
为了不压更多的货，厂子里现在一天就上六个小时的班。不然做的衣服越多，他们压力越大。
他不说话，尹春娇心里就更有数了。
尹春娇：“这样，陈厂长，我们换个合作方式，你先听听，要是还不满意，我也就不多打扰了。”
闻言陈波倒是没有再绷着脸：“愿闻其详。”
尹春娇：“我不白占你们厂的计划指标，这样，你把你们厂的计划指标免费给我，而我呢，想办法帮你把积压的冬装处理掉一部分。”
尹春娇也没有敢说直接全部吃下。
万一卖不掉可就不太好了，虽然她觉得不存在这种情况，但也不会把话说满。
闻言陈波神情就是一动，随即就问：“你有什么办法？”
“这就是我的事了。”尹春娇说：“距离过年也没多少时间了，想要处理也就在这个把月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你明年不但拿不到计划内的指标，还要面临大批职工没事做的尴尬局面。”
陈波神情松动，就想要答应，结果就听尹春娇继续说：“这个合作方式得先说清楚，就是我先拿货，不给钱的。
卖掉多少后回来给你结算多少件货物的钱，要是有剩下的，就要退还给你们。”
她又不是冤大头，不可能把陈波的头疼问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那不行。”陈波立刻说。
尹春娇很是干脆，直接站起来：“不行就不勉强了，那陈厂长，您忙，我等就告辞了。”
说完冲他颔首一笑，转身就走。
魏兵还有些呆愣，因为他刚才听尹春娇说的时候，自己就在想尹科长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服装厂的问题。
孙美芳见他不动，拉了他一下，魏兵这才赶紧跟着就走。
陈波看着他们就要走出办公室了，心里在做天人交战。
一边让他答应，不然难道真的看着厂子的困难就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吗？
一边又不想答应，作为国营企业，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一个今年八月才开的服装厂都能蹦到他们这个老厂的头上撒欢吗？
但见尹春娇真的要走了，陈波大脑都没来得及做决定，嘴巴就先一步张嘴喊：“尹科长，等一下。”
尹春娇并没有等他一下，而是继续走。
开了口后面的事也就好说了。
陈波追上来拦住他们，脸上陪着笑：“尹科长，这都快到中午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们厂食堂将就一下，我们边吃边说？”
尹春娇也只是稍微拿乔一下，并不是要弄黄这次合作，所以欣然应允。
于是一行人转道食堂，陈波让大师傅炒几个小炒上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波说：“尹科长，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这货要是被拿走了，我这也不好交代的。”
尹春娇说：“我也不是什么私人厂子，我们厂也是市直营的，我除了是厂里供销科的科长，也是市街道办的一名副主任，我们都是公职人员，这点信誉度还是有的，而且肯定是要签合同的，把彼此的担心都写在合同上。”
陈波闻言倒是放心了不少。
尹春娇继续道：“我是来帮陈厂长解决问题的，不是要给我自己制造问题，这一点陈厂长要搞清楚。
而且你听过谁家遇到困难，亲戚朋友来帮忙，帮忙的人还要反过来给钱给主家的同时还要承担风险呢，对吧。”
这么简单粗暴的比喻，倒是一下子就让陈波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