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尽头是一处稍小的洞窟,湿气氤氲,地面铺满滑腻苔藓,岩壁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息——既有泥土的腥气,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草药清香。刘图隐于一块巨大的紫色岩石之后,凝目望去。
场中情形让他目光微凝。吴震胜一身青色劲装已有多处破损,胸前更是被划开一道长口子,露出底下暗沉的护心甲。
他面色涨红,呼吸粗重,正操控着一块磨盘大小的青石,土黄色的元气光芒却显得有些涣散不稳,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那青石舞动间虽仍带风声,却失了精准。
他的对手,竟是一个看起来年岁极轻的少年。少年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挽起,沾满了泥点,背上背着一个旧的发黑的药篓,里面随意插着几株刚采下、还带着湿泥的草药。
他手中武器更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硬木杖,杖头缠着几圈干枯的草藤。
然而,就是这样一根木杖,在那少年手中却宛如活物。
他步法轻盈奇诡,踩在湿滑苔藓上如履平地,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青石的凶猛砸击。木杖点、戳、扫、拨,看似毫无章法,却次次精准地击打在青石元气运转的节点或是吴震胜发力间的空隙,逼得对方手忙脚乱。
“小杂种!不过是个下贱采药的,也配跟老子抢东西?!”吴震胜怒吼连连,羞愤交加。
他原本发现此处药香特异,之后果然看到了几株紫纹草,岂料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采药小子不仅也在打同样主意,身手还如此刁钻,让他久攻不下,反落下风。
少年并不答话,唇线紧抿,眼神清亮专注。
他身形一旋,木杖借势荡开青石的一次撞击,杖头草藤无风自动,轻轻一抖,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芒悄无声息地弹出,直奔吴震胜手腕。
吴震胜只觉得经脉一颤,操控青石的元气骤然一滞。
那巨大青石顿时失去控制,轰隆一声砸落在他脚边。
“你,,,”吴震胜又惊又怒,未及反应,少年贴身而近,木杖疾点他胸前数处大穴。
吴震胜慌忙鼓动元气格挡,却觉那木杖上传来一股极其刁钻的震荡之力,瞬间穿透他的护体元气,直侵内腑!
“噗,,,”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脚下踉跄后退,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竟被一个无名无姓的采药少年,用一根破木杖打得吐血,,,!
少年一击得手,并未追击,反而后退一步,木杖横在身前,声音清脆却带着冷意道。
“你出自吴家,性子高傲可以理解,但洞窟灵药,天生地养,非你吴家私有。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下手不容情。”
少年本就只是为了采下那几株紫纹草制药,原想拿到药草便即刻离开,不愿多生事端。可吴震胜的高傲,却绝不允许他放走一个羞辱了自己的人。
听了少年的话,吴震胜眼中的羞愤更甚,他猛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死死盯着少年。
“一个贱民也敢教训我?今日不把你废了,我吴震胜的名字倒过来写,,,!” 话音未落,他便强撑着受损的身躯,再次凝聚起元气,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少年望着吴震胜眼中翻涌的怒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原本清亮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眼前这人已是强弩之末,却偏要抱着那点执念不肯罢休,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将横在身前的木杖微微压低,指尖在杖身轻轻一按。
果然,下一秒吴震胜直直扑来。
他毕竟是西域四大家族吴家的嫡子,自小便被当成未来家主培养,三岁觉醒血脉、五岁凝聚元核,十岁时便已在族中同辈里难寻对手。
此刻即便身受重伤,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仍在。
他左手撑地借力,右手凝聚起残余的元气,土黄色光芒虽微弱得如同萤火,却依旧带着几分狠劲,直扑少年面门。
这一击看似仓促,实则藏着吴家秘传的 “裂土掌” 起手式,哪怕只剩三成力道,若被击中,寻常修士也要断几根肋骨。
见此情景的少年脚步轻点地面,面对动作如此缓慢的他,身形只是向后飘出三尺,恰好避开掌风。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木杖顺势向上一挑,杖头缠着的干枯草藤轻轻扫过吴震胜的手腕。没有用劲,却精准地打在他元气运转的脉络节点上。
“噗!” 吴震胜的经脉再次阻塞,凝聚的元气瞬间溃散,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紫石洞窟之中粗糙的苔藓刮过他胸前的伤口,撕裂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他的青色劲装本就破损不堪,此刻更是被地上的石子勾得又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护心甲上,新添的划痕与旧伤重叠,显得愈发狼狈。
可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肯浪费,手指死死抠住地面的泥缝,指甲缝里塞满了湿润的泥土。
“我是吴家嫡子,,,我不能输,,,”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对抗那不断涌上来的眩晕感。自他记事起,族中长辈便告诉他吴家子弟永无败绩,府里的侍女、护卫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敬畏,同辈见了他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竟要败在一个背着药篓、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散修手里?这不仅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整个吴家的亵渎!!!
想到这里,吴震胜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眼睛,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瞳孔,里面燃烧着偏执的怒火。
他用手臂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向上爬,每动一下,胸口的伤口就像被刀割般疼痛,内腑的震荡更是让他眼前发黑。
好几次他都差点再次摔倒,却凭着一股狠劲,硬生生稳住了身形,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朝着少年的方向挪去。
这样的场景,在洞窟里已上演了数次。
每一次吴震胜被打倒,少年都会停顿片刻,似乎在等他放弃。
可每一次,吴震胜都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起来,像一头不肯低头的犟牛,执着地发起攻击。
少年的粗布短褂上也沾了不少泥点,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看着吴震胜一次次摔倒爬起,看着那身象征吴家荣耀的青色劲装变得越来越破烂,看着鲜血浸透衣料、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清亮的眼眸里渐渐盛满了无奈。
终于,在吴震胜第七次被木杖击退,重重摔在岩壁边时,少年停下了动作。
他握着木杖的手微微松开,又重新握紧,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根本打不过我,再打下去,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甚至,,丢了性命。这又是何必呢?”
少年知道,以吴震胜现在的状态,若再强行催动元气,内腑只会彻底受损,到时候就算有灵丹妙药,也难救回。
他本就无意争斗,若不是吴震胜步步紧逼,他此刻早已采了紫纹草离开洞窟,哪会在这里耗到现在。
可这番好心的劝说,落入吴震胜耳中,却成了最刺耳的挑衅。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理智尽失。
“何必?”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笑声嘶哑得如同破锣,“你一个连山门都没有的散修,也配说这话?我吴震胜,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输给你这种下贱之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直起身,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
这一次,他凝聚的元气比之前更加微弱,土黄色光芒甚至连掌心都没能完全覆盖,可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裂土掌,,!” 他嘶吼着,将全身最后一丝元气都灌注在右掌上,不顾内腑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朝着少年狠狠拍去。
掌风掠过空气,带着一股浑浊的土腥味,却没了往日的威势,更像是一场徒劳的挣扎。
少年看着他这般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再次动了起来,木杖在手中微微转动,准备迎接这场本可避免的最后一击
可这一掌毫无力道,连少年的衣角都没碰到,他便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次,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臂却不断颤抖,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剧烈的喘息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他为了那可笑的高傲,活活累死了自己。
少年站在吴震胜的尸体前,眼神复杂。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对这场无谓争斗的感慨。
沉默片刻后,他转身走向洞窟角落,那里的紫纹草泛着淡淡的紫光。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用木杖轻轻拨开周围的泥土,将紫纹草连根采下,慢慢放入药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