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刚把怀表盖子合上,手腕还没来得及收回,衣角就被轻轻一拽。他低头,看见灵汐蹲在焦土上,小手贴着一块烧得发黑的青铜残片,眉头皱得像刚拆开一包过期干脆面。
“不是说火龙走完了?”他摸了摸还在冒烟的掌心,“怎么又来?”
灵汐没抬头,声音奶乎乎的,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认真:“火是走了,可它们没走。它们卡在石头里,出不来。”
星玄眯眼扫了一圈,光能感知视野里,整片战场像被谁泼了层灰浆,能量流动断断续续。尤其是那堆青铜残骸,隐隐泛着暗红光晕,像是老式路由器信号弱到快断网。
“你说这些破铜烂铁……有意识?”
“不是破铜,是匠人的眼泪浇出来的。”灵汐抬起小脸,银发间的世界树叶片轻轻颤动,“它们记得被砸碎的那一刻,也记得被埋进地下的那一夜。”
星玄啧了一声:“感情这年头连金属都开始搞创伤后遗症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怀表重新拧开一道缝,灵泉空间的微光渗出,给周围镀了层薄薄的蓝。他蹲下身,指尖在残片边缘一划——一股阴冷怨念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是半夜刷短视频突然跳出十年前的前任动态。
“嘶,这情绪浓度,够申遗了。”
灵汐已经脱了鞋,赤足踩在焦土上,星砂斗篷自动展开,像一层会呼吸的防护膜。她把小树抱到胸前,嘴里哼起一段调子古怪的歌谣,音节像是用古文和拼音混合输入法打出来的,听得人耳朵发痒。
可随着她哼唱,那些散落的星辰碎屑竟缓缓飘起,在空中画出一个个扭曲的符文。星玄认出来了,那是“墨守”符文的变体,但线条更古老,像是从甲骨文里爬出来的亲戚。
“你要点化它?”他挑眉,“这玩意儿又不是电子宠物,还能一键复活?”
“不是复活。”灵汐把一片世界树叶片按在最大那尊青铜鼎的饕餮纹上,“是帮它说最后一句话。”
叶片接触纹路的瞬间,整尊鼎嗡地一震,表面裂痕泛起金光,像是老电视接了天线终于搜到信号。星玄赶紧在鼎身裂口处补上一道“墨守”符文,金光流转,裂痕暂时稳住。
他调动光能感知,视野里顿时涌入无数碎片画面——
匠人被推入熔炉,双手还死死抓着未完成的鼎耳;
青铜液浇铸时,工坊外传来战鼓声,士兵拖着尸体往坑里扔;
兵器出鞘,血光映在鼎身饕餮纹上,那双铜眼仿佛眨了一下。
“我靠……”星玄收回手,指尖发麻,“这哪是器物记忆,这是大型历史纪录片现场直击?”
灵汐没说话,只是把星辰沙漏倒转了一瞬。
时间没停,但空气凝滞了半秒,像是短视频卡了个帧。
下一瞬,饕餮纹金光暴涨,虚影腾空而起——巨口獠牙,双目如炬,身形足有三层楼高,阴影笼罩整片焦土。它没有发出声音,可一股无形的咆哮直冲脑门,像是有人拿低音炮怼着耳朵放《最炫民族风》。
星玄一个踉跄,差点坐地上。
“这波是精神污染啊!”
他强撑着抬头,却见远处林间两道黑影猛然顿住——惊鲵与掩日,罗网双杀,正悄无声息逼近。此刻,惊鲵的面具“咔”地裂开一道缝,掩日的长剑脱手落地,两人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刚看完恐怖片的观众。
他们眼中映出幻象:千军万马践踏匠坊,青铜器在血火中哭泣,工匠的哀嚎化作金属的悲鸣。
“不是……我们只是来收尸的……”惊鲵声音发抖,“怎么感觉像被祖宗托梦骂了一顿?”
掩日捂着头,冷汗直流:“那眼睛……它在看我……它知道我杀过多少匠人……”
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转身就跑,连兵器都顾不上捡,跑得比美团骑手送迟到还快。
星玄看着他们消失在林间,啧了一声:“这波团灭,纯纯的社死现场。”
灵汐却没笑。她盯着饕餮虚影,小手轻轻贴在鼎心。虚影开始颤抖,金光逐渐黯淡,像是电量只剩3%的手机。
“它撑不住了。”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说了太多话,石头也会累。”
星玄立刻从灵泉空间取出一瓶灵泉水,滴在鼎心裂口。水珠渗入,金光微闪,虚影稳了一瞬。
“你想说什么?”他盯着那双铜眼,“我们听着。”
饕餮虚影缓缓低头,目光扫过星玄掌心的焦痕,又落在他刻在鼎身的“墨守”符文上。忽然,那巨口微动,发出一道低沉如铜钟震颤的人声——
“…不…攻…”
声音落下,虚影轰然溃散,化作青烟消逝。鼎身纹路彻底黯淡,唯余一道焦黑裂痕,横贯饕餮双目之间,形状竟如一个扭曲的“止戈”。
星玄愣住。
灵汐默默把小树插进裂痕,世界树叶片轻轻颤动,像是在为一块石头默哀。
“它最后看到的,是你刻的符文。”她仰头看他,“它认得。”
星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焦痕还在冒烟,像块没烤熟的鸡翅。他忽然笑了:“合着我这手,现在是签名笔了?”
灵汐没理他,只是把星辰沙漏倒转了一瞬。
时间依旧没停。
可就在那一帧的凝滞中,星玄仿佛看见那道“止戈”裂痕微微发亮,像是有人在青铜上,轻轻点了个赞。
他正想说话,忽然察觉不对。
灵汐的小手突然抓紧了他的裤脚,指尖发凉。
“怎么了?”他低头。
灵汐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尊残鼎。鼎身裂痕处,竟缓缓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锈水,又像是血。
它顺着“止戈”纹路滑下,滴落在焦土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地面竟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星玄蹲下身,指尖一碰那液体——
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
地底深处,巨大的青铜巨兽静静卧在熔岩之上,双目紧闭,周身缠绕着九道锁链,每一道都刻着“非攻”二字。
而锁链尽头,站着一个背影模糊的人,手里握着一把……和他掌心焦痕形状一模一样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