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散尽，星玄脚下一实，人已站在灵泉空间中央的石台上。风停了，耳边也没了城门口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他低头看了看手，怀表还贴在胸口，温温的。
灵汐在他旁边转了个圈，小树布偶抱得紧紧的。“呼——终于回来了！刚才差点被于叔看见，吓死我啦！”她蹦了一下，“不过那朵芽真的冒头了耶，它记得我们！”
星玄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表夹层，先把那块“忠肝义胆”的牌匾取了出来。黑底金字，沉甸甸的，边角还沾着一点京城的土灰。他轻轻吹了下，放在石台正中。
接着，《火龙经》孤本浮现在旁，黄绢包角，纸页泛旧。再然后是几张折叠整齐的奏疏残页，字迹刚劲有力，全是于谦亲笔写下的军政要务记录。最后是一排微缩模型——三眼铳、佛郎机炮、震天雷，都是按真实图纸缩小打造的，连炮口纹路都刻得清清楚楚。
“东西齐了。”他说。
灵汐凑上前，挨个看了一遍，小脸皱成一团：“这么多宝贝堆这儿，像仓库进货。”
“不然呢？”
“当然要打扮一下啊！”她跳起来，把小树布偶举过头顶，哼起一段调子古怪的歌。声音不大，但每唱一句，地面就轻轻震一下。
咔——
一道裂缝从石台边缘裂开，像是被什么缓缓推开。一座半透明的建筑从地下升起，墙是淡青色的，像凝固的月光，顶上翘着飞檐，影影绰绰能看出紫禁城角楼的模样。
“哇。”星玄挑眉。
“这叫‘大明典藏区’！”灵汐落地转了个圈，“外面是城，里面是心。你看，连瓦片我都做成了琉璃色，跟皇宫一样亮堂。”
星玄走近几步，伸手碰了下墙面，凉丝丝的，有点像雨后摸老屋的砖。他把牌匾拿起来，往主墙上一嵌。刚放稳，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低语。
有百姓点灯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有将士擂鼓的节奏，咚咚作响；还有孩子齐声念《正气歌》的朗读声，一句接一句，从远到近。
“这是……”
“记忆回响。”灵汐趴在花坛边上，“你放进去的东西，带着当时的情绪。系统自动连上了，说明它们值得被记住。”
星玄站直了些，没动。
那边奏疏残页自己飘了起来，贴在左侧展柜里。火器模型也整整齐齐排好，底下浮现一行小字：【源自北京保卫战实物复原】。
“挺像那么回事。”他说。
“那当然。”灵汐得意地晃脚丫，“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她从星砂斗篷里摸出一颗闪着微光的小珠子，只有米粒大，却是上次给于谦那颗灵泉种子剩下的精华。
“本来想让他自己养，可我觉得……”她抬头看向星玄，“这种花，得种在能看见它的地方。”
星玄点头：“那就种吧。”
灵汐把珠子吹向空中。啪的一声轻响，光点炸开，洒落如雨。每一滴落在地面的位置，都冒出一丝绿意。眨眼工夫，整片展区前开出了一片花田。
花朵不大，颜色是淡淡的青蓝，花瓣展开后，形状竟像极了一个古体的“廉”字。根部泛着金光，像是埋了细线通向地底。
“这叫忠魂花。”灵汐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只认真心，不认权贵。谁要是心里藏着坏念头进来，花立马闭合，还会喷你一脸雾。”
“这么凶？”
“那当然！”她扭头，“于叔守城靠的不是火炮，是骨头硬。这花就得配这样的人。”
星玄绕着花田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牌匾前。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
忠肝义胆。
他说：“其实他不怕死，怕的是没人信他。”
“我知道。”灵汐抱着小树，仰头望着他，“所以我们要让后来的人知道，真的有人宁愿被砍头，也不肯低头。”
星玄笑了笑，没接话。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整个典藏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花田泛着微光，牌匾上的字也亮起一层浅金。
“以后每个世界回来，都这么搞一个区？”
“必须的！”灵汐跳起来，“等咱们集齐十个忠臣烈士的纪念物，我就用星辰沙漏给他们办一场跨位面追悼会，直播那种！”
“别闹。”
“认真脸！”她双手叉腰，“我可以请小樱当主持人，她收服库洛牌的时候可威风了！”
“人家才几岁。”
“年龄不是问题！”灵汐一挥手，“关键是仪式感！你看现在，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都肃穆了？”
星玄环顾四周。的确，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连心跳都慢了几拍。他原本脑子里还在盘算下一个任务该去哪儿，可站在这儿，那些念头全被压了下去。
“你还加了别的功能？”他问。
“嘿嘿。”灵汐眨眨眼，“我贴了道符，谁进来都会自动冷静三秒。相当于精神版的深呼吸。”
“难怪。”
他重新走到牌匾前，伸手摸了摸木框边缘。上面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他穿越前不小心蹭到的。他没擦，留着了。
“你说，咱们救了这么多人，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是谁。”
“可我们知道他们。”灵汐靠在他腿边坐下，“这就够了。反正我又不想上热搜。”
星玄低头看她。小姑娘抱着布偶，脚丫子晃来晃去，脸上笑嘻嘻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忽然说：“下次要是遇到类似的事，我还是会管。”
“知道啦。”她翻了个白眼，“你那句口头禅都快成系统提示音了——既然来了，就干到底。”
“挺好听的。”
“难听死了。”她撇嘴，“还不如‘哥哥出手，必有看头’。”
“那是卖膏药的。”
两人笑了一会儿，都没再说话。花田静静开着，偶尔一片花瓣微微颤动，像是回应某种看不见的风。
星玄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积分+1900的提示还在，政治智慧的技能描述也完整载入。他试着调动了一下，瞬间脑子里多了好多画面——朝堂站位、奏折措辞、官员派系分布图，全都清清楚楚。
“这技能真挺实用。”
“那你打算怎么用？”灵汐歪头。
“先拿小刚试试。”
“啊？”
“让他别再跟矿工打架了。上次为了一块钛晶吵到要决斗，说是‘谁赢了归谁’。”
“那不是挺热血的嘛！”
“他是董事长，不是摔跤选手。”星玄叹气，“回头我教他怎么用权谋解决争端。”
“比如？”
“比如……让两个矿区互相举报对方超采，然后我以调解人身份出场，顺便推广赛亚人冥想术缓解职场压力。”
灵汐愣住，随即捂嘴笑出声：“你可真是个人才！”
“这叫学以致用。”
她笑着滚倒在花丛边，小树布偶掉在一旁也没捡。花瓣拂过她的发梢，留下一道淡淡光痕。
星玄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累，是心被填满了的那种疲惫。四十多个世界走过来，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一段记忆专门造个地方。
他弯腰捡起小树布偶，轻轻放回她怀里。
灵汐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星星哥哥，你说于叔浇水了吗？”
“应该浇了。”
“那花肯定会长得特别高，比城墙还高！到时候风吹过来，花瓣一片片飞，像下雪一样。”
“嗯。”
“等哪天我们路过明朝，一定要去看看。”
“好。”
她闭上眼，又哼起那首歌。调子轻快，断断续续的，像是困了。
星玄站着没动。他知道她没睡，就是在赖着不起来。
过了会儿，他低声说：“谢谢你建这个区。”
“谢啥。”她睁开一只眼，“你不也是为了让人记住才救他们的吗？”
他又笑了。
远处灵泉汩汩流淌，水面上映出典藏区的倒影。牌匾清晰可见，花田随波轻摇，仿佛时间在这里慢了下来。
星玄把手插进裤兜，正准备转身离开，灵汐突然坐起来。
“对了！”她一拍脑袋，“我忘了加个二维码！”
“什么？”
“扫码就能听于叔生平事迹啊！还能打赏，打赏的钱自动转成灵泉能量，给花施肥！”
“你想得可真远。”
“这叫可持续发展！”她蹦起来就要动手画码。
星玄一把拦住她：“别折腾了，再改就成旅游景点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看着那片青蓝色的花田，声音很轻，“让它就这样吧。”
灵汐撅着嘴，最终还是停下动作。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再说话。
花田中央，一朵忠魂花轻轻抖了下，一片花瓣飘落，打着旋儿，正好落在牌匾“义”字的那一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