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憩仿佛给这支小小的登山队伍注入了新的活力。当杨阳再次高举起那面鲜艳的班旗,一声清亮的“出发!”在山林间回荡时,孩子们脸上的疲惫已被兴奋和期待取代。队伍重新整装,踏上了更加陡峭的山径。
坡度明显加大,脚下的路不再是平缓的土石,更多地露出了嶙峋的岩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浓密的树荫在阳光强烈的正午时分显得尤为珍贵,但空气也变得闷热潮湿起来,汗水很快浸湿了孩子们的额发和后背。
“同学们注意!”体育委员何大力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认真和责任感。他走在队伍中段,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同伴们的步伐和姿态。“登山姿势很重要!体育老师教过的,身体重心要微微前倾,但腰背要挺直,用大腿发力,把力量传导到脚掌!脚落地要稳,最好全脚掌着地!这样最省力,不容易累,也不容易滑倒!”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动作标准得像个小教练。“看,像我这样!手臂自然摆动,保持平衡!呼吸要深长,有节奏!不要用嘴大口喘气,用鼻子吸气,嘴巴慢慢呼气!”他努力回忆着体育课上老师强调的要点,声音洪亮地传递给大家。
“大力,你这架势,以后能当登山教练!”包雷在后面笑着打趣,但还是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佝偻的姿势。
“就是就是,挺管用的,感觉腿没那么酸了!”李思思试着按何大力说的调整呼吸和步伐,感觉确实轻松了一些。
“何大力同学说得非常对!”走在队伍中段策应的金领队也投来赞许的目光,“科学的登山姿势能节省至少三成的体力!大家跟着体育委员学,保持节奏!”
艾克和艾雪也认真听着,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艾克微微前倾身体,感受着大腿肌肉的发力,步伐稳健。艾雪跟在他身后,也努力挺直腰背,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圆圆玩偶随着她调整后的步伐,晃动得更加规律。艾克偶尔会回头看一眼,确保艾雪跟得顺利,艾雪则会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
队伍在何大力的“技术指导”和金领队的经验提醒下,虽然行进速度不快,但节奏稳定,整体状态良好。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林间投下变幻的光斑。四周是各种不知名的鸟鸣和昆虫的窸窣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木香和泥土气息。
他们正经过一段植被特别茂密的小径,路两旁的灌木和低矮的树枝几乎要伸到路中间来。金领队在前面提醒:“这段路窄,树枝多,大家小心点,用手臂稍微挡开点树枝,注意别刮到脸!”
艾克走在艾雪前面,他侧着身子,用左臂小心地拨开挡路的、带着尖刺的荆棘条,为后面的艾雪开路。他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就在他拨开一根看起来还算柔韧的、长着细密尖刺的灌木枝条,准备让艾雪通过时,意外发生了。
那根枝条在被拨开的瞬间,仿佛带着韧性极强的反弹力,又或许是艾克脚下的碎石突然松动了一下,他的身体重心微微失衡,左手手臂来不及完全收回——
“嗤啦!”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的声响,伴随着艾克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跟在艾克身后半步的艾雪,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痛呼:“啊——!”那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痛楚和惊吓,在相对安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艾雪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臂外侧,小脸瞬间煞白,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仿佛遭受了重击。她怀里的圆圆玩偶差点脱手掉落。
“怎么了艾雪?”
“出什么事了?”
“艾雪你没事吧?”
周围的同学,尤其是紧跟在后面的李思思、张小雨,还有稍前的何大力、包雷,都立刻紧张地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队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了下来。
走在艾克前面的杨阳也闻声回头,看到艾雪痛苦的表情和捂着手臂的动作,立刻喊道:“原地停下!欧阳老师!金领队!艾雪好像受伤了!”
走在队伍最后的欧阳老师和在队伍中段策应的金领队迅速赶了过来。欧阳老师脸上满是焦急:“艾雪?伤到哪里了?快让老师看看!”
艾雪捂着手臂,小脸依旧苍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却焦急地越过围拢的同学们,死死地盯向前方——艾克的方向。
此时的艾克,也正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他深蓝色运动外套的袖子,从手肘下方到接近手腕的地方,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的布料都翻卷着。透过破口,可以看到里面浅色的t恤袖子也破了,一道大约十厘米长、不算深但皮肉翻卷、正迅速渗出血珠的划痕赫然出现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刺痛感这时才清晰地传递到他的大脑。
“哥!”艾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包雷,踉跄着冲到艾克面前,完全不顾自己刚才那莫名的剧痛,一把抓住艾克受伤的左臂,眼睛瞬间就红了,“你的手!流血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心疼和自责,仿佛受伤的是她自己,而且比她刚才感受到的痛楚还要强烈百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受伤的原来是艾克!而艾雪那一声痛呼和捂手臂的动作,竟然是在艾克受伤的同一时间发生的!
金领队和欧阳老师也挤到了跟前。金领队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到了艾克手臂上的伤口和翻卷的带刺枝条,眉头紧锁:“是荆棘划的!伤口不算很深,但得赶紧处理,避免感染!”他立刻去翻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包。
欧阳老师则心疼地看着艾克手臂上的血痕,又惊疑不定地看着脸色依旧发白、眼眶含泪紧紧抓着艾克胳膊的艾雪:“艾雪…你刚才…是感应到了?”
艾雪根本没心思回答老师的问题,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艾克的伤口上。看到那渗出的血珠,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金领队,欧阳老师,让我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种奇异的沉稳,“我有消毒的东西,我给他包!”
不等两位大人回应,艾雪已经动作极其迅速地放下了自己的背包,飞快地拉开最外侧的拉链。她的动作麻利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只见她熟练地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防水小包——那是她的个人急救包。
她利落地拉开拉链,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独立包装的碘伏消毒棉片、无菌纱布块、透气胶带、小包装的生理盐水湿巾,甚至还有一小卷弹力绷带,东西虽小却一应俱全,而且都干干净净,保存完好。
“哥,忍着点。”艾雪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她先撕开一包生理盐水湿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擦拭掉艾克手臂伤口周围沾染的泥土和草屑。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指尖稳定,没有丝毫颤抖。艾克咬紧牙关,眉头皱着,但身体放松,任由艾雪处理,目光一直落在艾雪专注的小脸上。
接着,艾雪撕开一片碘伏消毒棉片。当那深褐色的液体接触到翻开的皮肉时,一阵强烈的刺痛让艾克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手臂肌肉本能地绷紧了一下。
“马上就好,哥,忍一下。”艾雪立刻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但手上的消毒动作却没有停顿,她稳稳地用棉片仔细地擦拭着伤口边缘和内部,确保消毒到位。她的动作快而准,尽量减少艾克痛苦的时间。
消毒完毕,艾雪拿起一块无菌纱布,轻轻地覆盖在伤口上。然后,她拿起那卷弹力绷带,动作娴熟地开始缠绕。她先用胶带固定住纱布的一端,然后用绷带从艾克的手腕下方开始,一圈圈均匀地向上缠绕,覆盖住纱布,缠绕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太松导致纱布移位,也不会太紧影响血液循环。她的手指灵活地翻转、拉紧、贴合,那专注的神情和流畅的动作,简直像个小护士。
整个过程,从她喊出“让我来”到包扎完毕,只用了短短两三分钟。金领队拿着自己刚翻出来的消毒水和纱布,有些愣神地看着艾雪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完全插不上手。欧阳老师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艾雪那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专业。
围观的同学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胖哥孙野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半块巧克力都忘了塞进嘴里。包雷挠着头,一脸不可思议。李思思和张小雨则小声惊叹:“艾雪好厉害啊!”“她怎么这么会包扎?”
杨阳看着艾雪最后用一小块胶带固定好绷带的尾端,才像是松了口气。他转向一脸惊讶的金领队和欧阳老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金领队,欧阳老师,艾雪处理这个可专业了。上次我们班击剑体验课,艾克不小心膝盖磕到剑柄上,也是艾雪第一时间冲过去消毒包扎的,比校医室的老师动作还快还好呢!”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艾雪的信任和佩服。
旁边的何大力也用力点头附和:“对对对!那次我也看见了!艾雪可镇定了,艾克疼得龇牙咧嘴,艾雪一边哄他‘没事的哥’,一边手上一点没耽误,包得可漂亮了!”何大力说着还比划了一下,仿佛重现当时的场景。
老夫子孟繁志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他补充道:“此等现象,或许可以用生物学上的‘双胞胎感应’或心理学上的‘共情超敏反应’来解释。艾克与艾雪虽非生物学意义上的孪生子,但他们长期共同生活,情感连接异常紧密,可能形成了某种独特的神经耦合机制,使得一方受到强烈刺激(如疼痛)时,另一方能近乎同步地感知到信号,并产生相应的生理或心理反应。艾雪同学刚才的表现,正是这种深度连接的体现。”他的解释虽然文绉绉的,但也算是给这神奇的一幕找了个“科学”的注脚。
金领队听完,黝黑的脸上满是惊奇和感慨,他看看艾克手臂上那包扎得干净利落、堪称专业的小绷带,又看看艾雪。此刻的艾雪,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用过的包装纸和棉片收进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垃圾袋里,动作一丝不苟。她脸上的苍白已经褪去,恢复了血色,但那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心疼,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沾着一点刚才因为着急而渗出的细小泪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她专注地整理着,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金领队由衷地感叹,他拍了拍艾克的肩膀,“小伙子,你这妹妹,了不得啊!比我这老山民包扎得还好!”他又看向欧阳老师,语气充满了赞叹,“欧阳老师,您刚才说得一点没错!这兄妹俩的感情,简直神了!这哪是双胞胎啊,这简直…简直像共用了一个感应器!”
欧阳老师看着艾雪细心地收拾好一切,又抬头检查了一下艾克手臂上的绷带,确认没有渗血,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孩子受伤的心疼,有对艾雪神奇感应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对这份深厚情谊的感动和骄傲。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艾雪的头,又看了看艾克:“艾克,还疼吗?艾雪,谢谢你,你做得非常好。”
艾克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被妥善包扎后感觉舒服多了。他看着艾雪,眼神里是满满的信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直接称呼了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疼了。艾雪,谢谢你。”他没有叫“妹妹”,而是直接叫了“艾雪”,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承载着最深的信赖和独一无二的连接。
艾雪听到艾克直接叫她的名字,小脸微微一红,刚才的紧张和专注化作了腼腆的笑意,像初绽的蓓蕾。她摇摇头,小声说:“不用谢。”然后很自然地拿起艾克放在石头上的水壶,拧开盖子递给他,“哥,喝点水吧。”
艾克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也冲淡了手臂的刺痛感。
金领队看着这兄妹俩自然而然的互动,再看看周围同学脸上那毫不惊讶、仿佛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动容。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带着温度:“好了,小插曲过去了!艾克同学是轻伤不下火线的小勇士!艾雪同学更是我们队伍的‘守护天使’!大家看到了吧?什么叫团结互助?什么叫兄妹情深?这就是榜样!现在,检查好自己的装备和脚下,我们继续前进!目标,山顶营地!杨阳,班旗!”
“是!”杨阳响亮地应道,重新高高举起班旗。鲜艳的旗帜在绿意盎然的山林中,如同一簇跳动的火焰,指引着方向。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同学们看向艾克和艾雪的目光里,除了原本的友好,更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和温暖。胖哥孙野悄悄塞给艾克一小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艾克,补充点能量!艾雪,你也吃!”包雷则主动走在艾克旁边,帮他挡开一些可能碰到伤口的枝条:“小心点啊艾克。”
艾克重新背好背包,团团蓝色的领结在肩头轻轻晃动。艾雪也背上自己的包,圆圆粉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步伐跳跃。两人并肩走着,艾雪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艾克的手臂,带着无声的关切。艾克则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碰了碰艾雪背包上圆圆的脑袋,仿佛在说:“别担心,我没事。”
阳光穿过树冠,斑驳地洒在蜿蜒的山径上,也洒在这群孩子身上。刚才的小小意外,非但没有影响队伍的士气,反而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沉、更温暖的涟漪。那份无需言语的感应,那份毫不犹豫的守护,那份来自同伴真诚的关心,都化作了脚下更坚定的力量。团团圆圆安静地待在主人肩头,蓝色的领结和粉色的蝴蝶结在光影中仿佛也沾染了这份情谊的温度,无声地诉说着属于四(1)班,属于艾克和艾雪的,独一无二的山林故事。前路或许还有崎岖,但他们的步伐,却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