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项目的试用期数据报告,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像一颗被点燃的巨型烟花,轰然炸响在陆氏集团总部的。
不是悄无声息地躺在邮箱里,而是由项目总监陈默,几乎是冲进了陆寒琛的办公室,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潮红,声音都带着微颤:“陆总!出来了!全、全部超标完成!”
彼时,陆寒琛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午后略显慵懒的城市天际线。苏晚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艺术图册,但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丈夫微蹙的眉宇——尽管他们对外表现得信心十足,但连日来的舆论压力,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听到陈默的话,陆寒琛霍然转身。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份厚厚的报告,而是先看向了苏晚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清晰地传递了同一种情绪:等待已久的审判,终于来了。
“说重点。”陆寒琛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只有熟悉如苏晚晴,才能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陈默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扫射的机枪:
“核心三项指标!用户日均使用时长,超出行业标杆25%!用户留存率,试用期满达到惊人的80%,比我们预期高了15个百分点!最关键的是付费转化率,早期版本就已经达到8%,是那些唱衰我们的媒体预测值的两倍还多!还有,这是下面收集到的首批用户自发好评……”
陆寒琛接过报告,指尖划过那些冰冷又滚烫的数字。他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是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陈默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苏晚晴放下图册,走到他身边,微微侧头,和他一起看着那些代表胜利的数据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着报告的手背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此刻却微微有些发凉。
忽然,陆寒琛合上报告,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积压的阴郁被一种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彻底驱散。他没有看陈默,而是紧紧盯着苏晚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弧度。
“晚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笃定,“我们赢了。”
不是“数据赢了”,不是“项目赢了”,而是“我们赢了”。苏晚晴的心猛地一颤,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她用力回握他的手,重重点头:“嗯!”
这胜利的喜悦,甚至没能持续一个完整的下午。
质疑者们,尤其是那些收了钱、或者纯粹为了流量而唱衰的媒体和所谓的“行业专家”,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捷报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组织了更疯狂的反扑。
“数据造假疑云!陆氏新项目惊人成绩背后的猫腻?”
“昙花一现还是皇帝的新装?业内人士深度质疑试用数据真实性。”
“警惕资本游戏!论短期数据如何炮制‘繁荣假象’。”
这些文章,不再局限于专业挑刺,而是直接上升到道德和诚信层面的攻击。他们质疑样本选取不公,质疑数据监测方式有漏洞,甚至暗示陆氏动用了非常规手段“刷”数据。
网络的放大效应,让这些声音汇成一股污浊的洪流,试图将刚刚浮出水面的胜利再次拖入深渊。
集团内部,之前被压下去的保守派声音,也借着这股邪风再次冒头。
一位姓王的元老,甚至在一次非正式会议上,阴阳怪气地对陆寒琛说:“寒琛啊,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这数据……好得有点吓人啊。
当年你父亲最鼎盛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开局。稳妥起见,是不是让第三方机构再复核一下?免得授人以柄嘛。
会议室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几位支持陆寒琛的高管面露怒色,陈默更是差点拍案而起。
陆寒琛却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那位王元老脸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叔的担心,我理解。造假,是商界最愚蠢、最可耻的行为,我陆寒琛,丢不起那个人,陆氏集团,更背不起这个名声。”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所以,我们不开内部讨论会,也不发律师函警告那些跳梁小丑。”
他目光转向陈默,命令清晰果断:“陈默,以集团名义,向所有主流媒体,尤其是那些叫得最凶的,发出邀请函。下周一上午十点,集团一号发布厅,召开新项目试用期数据专项发布会。不是解释,不是辩解,是展示。
原始数据、监测流程、用户反馈样本,能公开的,全部给我摆到台面上!同时,邀请三家最具公信力的国际第三方数据监测机构现场见证!”
他嘴角那抹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他们不是要真相吗?我就把真相,甩在他们脸上!看看最后下不来台的,会是谁!”
命令下达,整个团队像一台精密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苏晚晴主动承担了发布会视觉呈现的部分,她要让那些枯燥的数字,变成任何人都能直观理解的、具有冲击力的语言。
周一,发布会现场。镁光灯闪烁如同白昼,台下座无虚席,前排是目光锐利的记者,后排则坐着不少受邀前来、面色各异的业内人士。
陆寒琛和苏晚晴并肩走上发布台。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气场沉稳如山;她则穿着干练的白色套装,气质优雅从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陆寒琛直接切入主题,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由苏晚晴主导设计的可视化数据图表。
动态的曲线,对比鲜明的柱状图,真实用户的匿名评价如同弹幕般掠过……每一个数据点,都对应着详细的来源说明和监测日志。
“关于样本选取,我们遵循的是最严格的随机分层原则,这是我们的算法模型和抽样逻辑,欢迎任何一位专业人士现场质疑。”
“关于用户时长和留存,这是第三方监测机构提供的原始数据流接口日志,每一秒的使用记录都有据可查。”
“关于付费转化,这是我们后台的订单流水与用户Id的加密对应关系,真实交易,无法伪造。”
陆寒琛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那些此前散布谣言的人心上。
当三家第三方机构的代表轮流上台,出示公证函,确认陆氏提供的数据真实有效时,台下的骚动变成了死寂。
提问环节,最初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记者试图刁难,但在陆寒琛逻辑严密、证据确凿的回答面前,他们的提问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惹来了同行鄙夷的目光。
很快,提问的风向变了,变成了对项目前景、技术细节的真正探讨。
一场原本可能腥风血雨的舆论危机,就这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土崩瓦解。发布会结束,不少记者围上来,语气充满了敬佩,与几天前的口诛笔伐判若两人。
当晚,陆寒琛推掉了所有商业应酬,让管家在别墅花园里准备了一场小型的家庭庆功宴。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还有特意赶来的周屿和陈默。
晚风习习,吹散白日的紧张。烧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柔和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脸上。
小慕晴已经会在草地上摇摇晃晃地追着泡泡机吹出的五彩泡泡,咿咿呀呀地笑着。小慕琛则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爸爸身边,有模有样地啃着一根玉米。
周屿举着酒杯,脸上是真诚的欣慰:“哥,嫂子,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真是扬眉吐气!”
陈默也重重点头:“以后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陆寒琛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他的目光掠过苏晚晴温柔的笑脸,掠过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身影,掠过好友真诚的祝福,最后望向夜空下静谧的花园。
他轻轻碰了碰苏晚晴的杯子,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这杯酒,敬大家,更敬晚晴。没有你,这个项目不会拥有如此打动人心的灵魂。”
苏晚晴脸颊微红,在灯光下眸光流转:“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
就在这温馨洋溢的时刻,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随即走到陆寒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陆寒琛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对陈默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天办公室谈。”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破坏气氛,陆寒琛很快又融入家人的欢笑中。但一直留意着他的苏晚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的情绪变化。她没有当场询问,只是默默地给他夹了块他爱吃的烤翅。
夜深人散,孩子们都已睡熟。别墅里恢复了宁静。苏晚晴洗漱完走出浴室,看到陆寒琛还靠在卧室的阳台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凝重。
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怎么了?晚上陈默说的,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陆寒琛握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冷意:
“技术团队在做数据深度清洗时发现,试用期间,有来自几个特定境外Ip地址,对我们的核心数据接口,进行了异常频繁的、非正常的扫描和试探性访问。频率很高,手法……很专业。”
苏晚晴的心微微一沉:“境外?是商业间谍,还是……”
“不确定。”陆寒琛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却坚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之前的舆论战,可能只是明枪,这暗箭,恐怕才是真正的开始。”
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苏晚晴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刚才庆功宴的喜悦渐渐被一种新的、隐约的不安所取代。他们用实力赢得了这场战役,但显然,一场更隐蔽、更危险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仿佛映照出无数潜藏在光明背后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