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万的咆哮隔着咖啡馆的玻璃门都清晰可闻,那声音里混杂着惊惶、愤怒,还有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抓住它们!一只都不准跑!快!妈的!老子的钱!老子的……”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林小满五人站在街对面的阴影里,无声地注视着这场他们亲手点燃的混乱。咖啡馆内灯光大亮,人影幢幢,店员们手忙脚乱地试图围堵四处乱窜的猫咪,猫叫声、人的呵斥声、东西被撞倒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荒诞而又令人心头发紧的躁动。
苏晓握着录音笔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她脸上惯常的冷漠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对王百万丑态的鄙夷,混杂着一丝事态脱离掌控的不安,以及……对咖啡馆内那些惊恐生灵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揪心。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些猫咪此刻的感受。
顾小飞则大口喘着气,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额角还有未干的冷汗。连续使用能力的负担,尤其是强行抑制演唱《好运来》带来的反噬,让他胸口发闷,喉咙火辣辣的。但他看着咖啡馆里的乱象,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扯动,一种混合着后怕与巨大成就感的激流在他血管里冲撞。他做到了!他真的潜进去了,放出了那些猫!
老周沉默地站在最外侧,像一堵可靠的墙。他那双沾着机油的大手紧紧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力大无穷的状态正在缓慢消退,但胸腔里那股因目睹不公而燃起的怒火,却并未平息。他想起自己修车摊旁那些亲人的流浪猫,想起它们在自己脚边蹭着讨食的样子,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
夏晓星紧紧挨着林小满,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她能“看到”的,比其他人更多。她能预感到某个店员会因为追逐猫咪而绊倒,能预感到一只受惊的玳瑁猫会抓伤试图抓住它的手,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王百万内心那如同沸水般翻滚的、即将爆发的绝望和歇斯底里。这些纷乱的“小倒霉”预兆让她脸色发白,但她倔强地没有移开视线,清澈的眼眸里映照着对面的灯火通明,也映照着一种迅速成长的勇气。
林小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他能“听”到。不是通过耳机,而是通过一种更直接、更汹涌的方式——咖啡馆内,数十只猫咪的惊恐、无助、困惑,以及挣脱牢笼后那短暂却无比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混乱的交响乐,冲击着他的感知。
【害怕!快跑!】
【躲起来!别被抓住!】
【外面!去外面!】
【那个秃顶坏人要气疯了……活该!】
【妈妈……在哪里……】
这些纯粹而强烈的情感碎片,让他眼眶发热,喉头哽咽。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盒一直为“老板”准备、却未能送出的顶级小鱼干。一种混合着愧疚、责任和强烈决心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腾。他必须确保这些猫,能真正获得自由。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撞开。王百万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头发凌乱,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他挥舞着双臂,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歇斯底里地大喊:
“是谁?!是谁搞我?!出来!我知道是你们!你们这些……”他的话语再次被剧烈的喘息打断,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头上那片精心打理、用以遮盖地中海区域的假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飘飘地滑落在地,露出了光溜溜的头顶。
夜风吹过他那片不毛之地,带来一阵凉意。王百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的哀嚎。他最后的体面,连同他的生意和秘密,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瓦解。
苏晓适时地走了出去,步伐稳定。她举起手中的录音笔,冷静地按下了播放键。
王百万那充满贪婪和冷酷的“真心话”在寂静的街角清晰地回荡开来:“……吃死几只又没人知道……能给我赚钱是它们的福气!我他妈怕猫怕得要死!……”
王百万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后续的事情顺理成章。接到匿名举报(由夏晓星用变声电话完成)的城管和动物保护组织人员很快赶到。证据确凿,王百万的“喵星人宠物咖啡馆”被当场查封,剩余的猫咪(包括那些受惊躲藏起来的)被悉数救出,准备送往合作的救助站。
看着一只只猫咪被志愿者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放入铺着软垫的运输笼,林小满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慰藉和温暖。
顾小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团闷气终于散去,他揉了揉还在发痒的喉咙,低声对林小满说:“林哥,值了!就算再唱一百遍《好运来》也值了!”
苏晓收好录音笔,走到林小满身边,看着忙碌的救援现场,轻轻说了一句:“……还不错。”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已是最高的褒奖。
老周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条小鱼干,递给林小满:“给,‘老板’的。”他眼神温和,带着长辈的了然。
夏晓星则兴奋地小脸通红,虽然因为预知和承受了好几个“小倒霉”(比如差点被飞出来的猫食盆砸到),头发有点乱,裙子也沾了灰,但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参与创造奇迹的激动。
混乱平息,人群散去,只剩下被封条的咖啡馆和一地狼藉。路灯将五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走吧,”林小满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回去看看,‘老板’回来了没有。以后,我们小区,就是我们自己的‘流浪猫投喂点’。”
这一次,他们不只是解决了一个麻烦,不只是拯救了一群猫咪。他们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自身能力的重量,以及彼此扶持的力量。那份因“小事”而联结的情感,在夜色中,无声地变得更加牢固。
而他们也隐约感觉到,王百万的崩溃,或许并非终点。那张“都市透明人”的警告,以及苏晓口中那场十年前的“流星雨”,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们,这个都市的隐秘层面,还有更多的未知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