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苏晓以某大学心理援助社团志愿者的身份,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来到了与王阿姨儿子小军见面的地点——一家位于街角、人流适中的连锁咖啡馆。顾小飞则伪装成在咖啡馆里用笔记本电脑工作的自由职业者,坐在斜对角的位置,戴着耳机,看似在专注屏幕,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小军比预想中来得要晚一些。他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起,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瘦削,脚步虚浮,走进咖啡馆时下意识地避开了人群,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与苏晓隔着一个空位坐下。
“你好,小军,我是苏晓。”苏晓的声音平和,没有任何压迫感,将一杯提前点好的热牛奶推到他面前,“王阿姨很担心你。”
小军没有碰那杯牛奶,也没有抬头,只是从帽檐下传出闷闷的声音:“她……什么都跟外人说。”语气里带着抵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
“她只是关心你。”苏晓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像闲聊般说道,“听说你觉得外面很‘吵’?”
提到这个,小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苍白、眼窝深陷的少年面孔,眼神里充满了烦躁与一种近乎偏执的敏感:“就是吵!你们听不到吗?那些声音……乱七八糟的,在脑子里嗡嗡响!说个不停!烦死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引来了旁边几桌客人的侧目。顾小飞在对面微微蹙眉,手指在桌下悄悄做好了准备。
苏晓没有被他吓到,反而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样的声音?能形容一下吗?”
小军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形容不了!就是……就是很多人在吵架,在抱怨,在哭……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电流声!只有戴上耳机,开到最大音量,听‘那个频率’的音乐才能好一点……”
“那个频率?”苏晓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小军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说多了,又低下头,含糊道:“就是……能让我安静下来的音乐。”
苏晓不再追问,转而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感知,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小军的意识表层。她没有试图深入探查或控制,那会立刻引起对方的剧烈反弹。她只是去“感受”他此刻的精神状态。
一种混乱、粘稠、充满了无序杂音的感觉反馈回来。就像一台信号不良、同时接收着无数频道的收音机。这与林小满描述的环境能量干扰同源,但更加内化,已经严重影响了小军自身的精神稳定。他所谓的“那个频率”的音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像是用一种更强的、特定的能量频率去暂时“覆盖”或“压制”他脑中的杂音,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理解那种感觉很难受。”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共情(虽然是伪装的,但语气把握得很好),“有时候,面对外界的纷扰,确实需要一些方法让自己静下来。除了听音乐,你还有没有试过别的?比如……和群里那些有类似感受的朋友聊聊天?”
她看似随意地提到了“群”,目光却仔细观察着小军的反应。
小军身体又是一僵,猛地看向苏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你……你怎么知道群?我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进入了防御状态。
“王阿姨只是担心你接触了不好的信息。”苏晓坦然承认,语气依旧平静,“能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群吗?也许我能帮你判断一下,那些信息是否对你有帮助。”
“你们不懂!”小军激动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只有‘净心会’的人懂我们!只有他们提供的‘净化频率’才能拯救我们这些被‘浊世之音’污染的人!你们这些普通人,只会说我们有病!”
净心会?净化频率?浊世之音?
这些充满宗教暗示和特定术语的词汇,让苏晓心中一凛。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心理互助群!
“小军,冷静点。”苏晓也站起身,试图安抚他。
但小军情绪已经失控,他一把推开苏晓伸过来的手(苏晓顺势后退,没有发生冲突),低吼道:“别碰我!你们都是‘浊音’的一部分!离我远点!”
说完,他拉起帽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馆,消失在街角。
顾小飞立刻起身,用眼神询问苏晓是否要跟踪。苏晓微微摇头。强行跟踪一个情绪激动、且可能被某种组织蛊惑的少年,风险太大,容易适得其反。
她坐回位置,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眉头紧锁。
“净心会”……听起来像某个新兴的团体或教派。他们利用“影网”那种能量干扰对敏感人群造成的精神痛苦,将自己包装成“救世主”,提供所谓的“净化频率”(很可能是一种更强烈的、带有控制性的能量辐射)来吸引和控制这些“共鸣者”少年。
这比简单的能量实验或制造“人形炸弹”更加恶毒!这是在系统地、有组织地收割和操控年轻而痛苦的心灵!
苏晓将“净心会”这个名字和相关信息立刻发回了事务所。
一条新的、更加隐蔽和危险的战线,出现了。他们的对手,不再仅仅是隐藏在车库或仓库里的研究员,还可能是一个披着“互助”、“净化”外衣的,在精神和能量层面进行掠夺和控制的邪恶组织。
林小满收到信息后,只回复了四个字:
「深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