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封赏就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顺利进行下去。
符印,诏令,连带刘宏写的数封夸奖信,一齐发往雁门郡。
雁门郡的袁基,也终于有空余时间,接见被他派去鲜卑的汉使,阳鸣。
阳鸣一进大帐,立马行跪拜大礼:“渔阳阳鸣,阳闻远,拜谢卫将军!”
袁基温声开口:“起来吧。”
他对面的阳鸣恭敬起身。
袁基看向阳鸣,语气真诚地说:
“光耀门楣有多种方法,不需你一心求死。你父保下你性命煞费苦心,此次便罢,日后不可再有此心。”
“主公!”阳鸣听到此言,早已泪流满面。
袁基出征前,几乎全大汉人都知道他要征鲜卑的消息,被袁基安置在小村落里的阳球家小,自然也得知了。
于是阳鸣托人,请求面见袁基。
袁基本不想见阳鸣,毕竟他当时很忙,非常忙。
但想起阳球在牢里跪拜的身影,想起牢狱中回荡的拜谢之音,又想起了阳球的家臣高惟民,袁基起了恻隐之心。
袁基接见了阳鸣。
当时阳鸣刚走到袁基面前,就行跪拜大礼,长拜不起:
“求袁公带鸣上战场杀敌,或允鸣出使鲜卑!”
袁基眉头微皱。
他答应过阳球,护他妻儿性命。
虽说交易在袁基送阳球亲人到村子里生活,就算终止。
但毕竟袁基收了阳球那么多钱、那么多情报,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阳鸣自己求死吧?
上战场还好说,阳鸣主动求出使,袁基如何不知晓他的心思?
于是袁基拒绝:“你父保你性命,你却不珍惜你的命吗?”
阳鸣叩首:“鸣不是不珍惜这条命,而是鸣只有这条命了。”
“鸣也有妻儿,正因知晓父亲对鸣的爱,鸣才更应去回报父亲。”
“父亲绝对不会希望家族从此没落下去。人都是求上进的,鸣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子孙后代,看着家族,从此便再不复起?”
所以,趁着此时还有父亲的遗泽,他阳鸣还能得以面见袁公,他就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这个能带着家族翻身的唯一机会。
他将自己的心思、诉求,撕开在袁基面前,不藏一丝一毫。
袁基也是有家族的人,他自然能体会阳鸣的心情。
宗族,就是东汉人生活的基本社会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阳氏没落了,也许任何一场天灾人祸,就会让阳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波澜中。
届时他们还是要死,且死的毫无声响。
所以对于阳鸣来说,命重要,却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而能靠命,快速得到名气的方式,莫过于出使了。
袁基看着长跪不起的阳鸣,如同见到了身着囚衣跪谢的阳球,身影同样倔强。
……罢了。
“你要知道,以你如今庶民、乃至罪人之子的身份,汉使,是不太可能当上的。”
阳鸣听闻此言,飞速抬头,眼含热泪。
他知道,袁基此话一出,就是同意了!
袁基看着阳鸣激动的表情,面露无奈之色:
“吾帮你询问天子,若天子同意,此事就算定下。若天子不同意,日后吾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施展自己的才能。”
阳鸣大喜过望,泪流不止,使劲“咚咚”磕了几个头,最终一声拜谢,主动告退。
第二日,袁基将此事告知刘宏。
正好朝廷也要挑选出使的人选,刘宏还挺发愁该选谁的。
经过袁基话语一提醒,刘宏终于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阳球这个人。
也激起了他的一丝丝丝愧疚之情。
不过转念一想,阳球作为他的孤臣,他确实是利用了阳球,但阳球何尝不是咎由自取?于是刘宏又瞬间将愧疚抛之脑后。
虽说刘宏一点也不愧疚了,但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阳鸣的出使请求。
他本来是想选一德高望重之人,或者是有些名气的人。
但现在想来,阳鸣这种不怕死的,也许能更好地展现大汉的骨气,展现汉使的硬气。
再一个就是,他懒得想人选,既然阳鸣主动撞上来,那就决定是他了。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他刘宏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袁基与刘宏的联手操作,刘宏如今手中所掌握的权势,今非昔比。
当年只能默认袁基救下阳球的妻、子,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如今有能力了,就顺便帮一次阳球的儿子吧。
于是刘宏一道诏书,将阳鸣招为郎官,并任大汉使者,出使鲜卑。
这可炸了锅了。
想要走这条赛道扬名之人可不少,大部分汉臣对自己的命,可没有对自己的名看重。
不过他们的上疏,刘宏一律不理会,再加上袁基的默认,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如今,阳鸣没死成,其实也在袁基的意料之中。
毕竟檀石槐如果没病糊涂,就不会让汉使死在出使时。
袁基引阳鸣入坐席。
阳鸣坐好后,开始向袁基讲述他在鲜卑弹汗山所见之景象。
可称触目惊心。
他的描述能力很不错,鲜卑内部汉人的处境糟糕至极,听得袁基心中燃起一阵无名之火,无法平息。
“你说你将鲜卑王帐及周边,都逛了一遍?还能记清各处的方位、路线吗?”
阳鸣恭敬拱手,“禀主公,鸣对此记忆颇深!”
他当时一心求死,可是将鲜卑王庭逛得毫无死角。
“主公,可有何事是鸣能做的?主公但有所指,鸣无有不从,坚决执行!”
袁基原本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派任务给阳鸣。
但阳鸣记得弹汗山营帐全貌,此能使得第四路奇兵,奇袭得更加顺畅。
所以袁基开口询问阳鸣:“闻远是否愿意随军出征?”
阳鸣一听此言,立马单膝跪地:“鸣,求之不得!!!”
阳鸣去过鲜卑营帐后,知晓了一个道理。
——求死是最容易的,求生才难。
那么多汉人,都在鲜卑人手下艰难求生,他凭何为了扬名,就一心求死?
活着,努力,也定能光耀门楣。
他想起了鲜卑营帐中,一张张麻木,又压抑着怒火的脸。
扬名是很重要,但总有比扬名更重要的事。
袁基笑了笑,“既然如此,过几日,吾交予闻远一个任务。今日你先退下,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鸣谨遵主公之命!”
阳鸣恭敬退出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