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破碎之中。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残破的孤舟,在宇宙风暴后的死寂余波里漂浮。肉身传来的剧痛已经变得麻木,神魂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琉璃,布满了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法力干涸,经脉萎缩,连与星辰珠的那丝玄妙联系都变得微弱如风中残烛。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他“看”不到,听不见,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唯有自身那正在缓慢滑向彻底寂灭的存在感,无比清晰。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青云宗的云海,周芸儿、王猛等友人的笑貌,古怪老者缺牙的笑容,艾瑟兰方舟湮灭时的壮烈,世界树感激的意念,守墓人最后的嘱托……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破碎的识海中飞速闪过。
不甘心……
他还没有找到对抗“虚无之潮”的真正方法,还没有完成星灵殿的遗志,还没有兑现对艾瑟兰、对百卉星域、对所有信赖他的人的承诺……
他的道,衍星化神之道,才刚刚踏上起点,岂能就此断绝?
强烈的求生欲与不甘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最后一点星火,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那无边的沉沦与死寂。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临界点,异变发生了。
那一直沉寂在他体内、几乎与他一同走向衰亡的星辰珠,仿佛被这股不屈的意志所触动,珠体最核心处,那与界空钥融合后形成的暗银色光梭,极其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点闪烁,如同在绝对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
紧接着,一丝丝微不可察、却精纯无比的能量,开始从星辰珠内部那初生的混沌宇宙中流淌而出。这能量并非他熟悉的星辰之力,也非青木之心的生命本源,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本质的,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混沌源炁”!
这源炁流淌过他近乎崩碎的经脉,所过之处,那被归墟之力和节点爆炸双重摧残的创伤,竟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被修复、重塑!不再是简单的愈合,而是如同将破碎的陶瓷熔炼后重新塑造,变得更加坚韧,更加通透,隐隐与那混沌源炁有了一丝共鸣!
同时,他脑海中那庞大而杂乱的星空记忆——源自世界树、源自星灵殿守护者、源自艾瑟兰文明——在这生死之间、意识空冥的状态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提炼。那些关于星辰生灭、文明轮回、时空变迁的景象,不再是外来的信息,开始真正地与他的神魂、与他那濒临破碎的内宇宙法相产生深层次的交融。
他“看”到了一颗恒星的诞生,并非简单的能量汇聚,而是混沌中一点灵机的勃发,是秩序从无序中的崛起……
他“看”到了一个文明的兴盛,并非单纯的力量积累,是无数个体意志的汇聚,是智慧对未知的探索,是“存在”意义的自我彰显……
他“看”到了星辰的衰老与死亡,并非彻底的虚无,而是能量的转化与回归,是旧秩序的瓦解,为新生的孕育留下基石……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并非绝对的对立,而是宇宙这宏大乐章中交替响起、相互依存的不同音符!
他的内宇宙法相,在那混沌源炁的滋养与这些感悟的冲刷下,原本濒临崩溃的星辰虚影并未彻底熄灭,反而在那破灭的废墟中,开始重新点亮!新的星辰轨迹更加玄奥,蕴含着生灭的循环;地水火风的演化不再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连那之前微弱的时间流逝感,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他的宇宙内,时间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流淌!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他的道,在这绝对的死境中,非但没有消亡,反而剔除了杂质,熔炼了万法,朝着一个更加本质、更加宏大的方向,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外界,“希望号”的医疗舱内。
林风的身体被浸泡在充满高浓度生命修复液和灵能的维生装置中,各种探测仪器连接在他身上,显示的数据依旧不容乐观,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莉亚娜、巨石·撼地者等联盟高层通过远程影像密切关注着,面色沉重。
“生命本源受损超过七成,神魂波动近乎消失……林风阁下他……”一位奥术医师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不会的!他一定能挺过来!”巨石·撼地者低吼道,拳头紧握。
莉亚娜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影像中那张苍白而安详(或许是昏迷)的面孔。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医疗舱内,所有探测仪器的指针开始疯狂跳动!林风体内,一股无法用现有能量体系定义的、混沌而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缓缓苏醒、勃发!他身体表面的那些恐怖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肌肤重新变得莹润有光泽,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宝光!
更令人震惊的是,一股无形的、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的道韵,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竟然干扰了医疗舱内的能量稳定,使得那些精密的仪器发出了过载的警报!
“这……这是怎么回事?!”奥术医师目瞪口呆。
莉亚娜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在突破!在濒死之境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路!”
……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林风的意识,终于从那深沉的悟道之境中缓缓苏醒。
他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璀璨的星辉,而是化作了一片深邃的混沌,仿佛有无数世界在其中生灭演化,一眼望去,竟让人有种迷失其中的感觉。
他感受着体内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伤势已然尽复,不,是远比受伤前更加强大!肉身强度在混沌源炁的洗礼下,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星骸不灭体】似乎突破了某个瓶颈,血肉筋骨中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法力变得愈发精纯凝练,带着一丝混沌的属性,品质远超从前。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丹田与识海。
星辰珠依旧悬浮在丹田中央,但珠体变得更加内敛,色泽混沌,仿佛返璞归真。珠内的内宇宙,已然彻底稳定下来,范围扩大了数倍,星辰运转,万物生发,虽然依旧只是雏形,却已然有了真实宇宙的几分气象,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自行衍化出的法则波动!
他的修为,赫然从化神初期,一举突破到了化神中期!而且根基之雄厚,道韵之深邃,远超同阶!
他缓缓坐起身,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仿佛能与整片星空对话的力量。
“熵尊……归墟教团……”他低声自语,混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这一次,该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