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塔内的瞬间,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彻底剥离、分解,然后投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流与逻辑链条构成的漩涡。这里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稳定的形态,只有不断生成、碰撞、湮灭的“定义”与“命题”。
第一个“场景”在他意识中展开。
他“看”到自己回到了青云宗,但一切都扭曲而怪异。弟子们如同提线木偶,重复着固定的动作和话语;周明月的面容模糊不清,只会机械地微笑;连星辰秘境中的星辉都变成了冰冷的几何图形。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宣告:“此为真实。情感乃冗余噪音,意志为逻辑悖论。接受定义,可得永恒安宁。”
强烈的排斥感从林风意识深处涌起。这绝不是真实!真实是明月眸中的柔情,是弟子们修行时的汗水与欢笑,是星辉中蕴含的温暖生机!
“我的真实,由我心定义!”林风的意识发出怒吼,那独特的“自我定义场”爆发出光芒,强行撕碎了这虚假的场景。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与记忆,化作了最锐利的剑,斩断了强加的逻辑锁链。
场景破碎,但消耗巨大。
第二个“场景”接踵而至。
他置身于一片绝对的黑暗,唯有前方一点微光。那光中传来“辰”和万灵星柩的意念,许诺只要放弃自身独立的“定义”,融入它们,便能获得对抗寂灭的终极力量,拯救一切。诱惑无比巨大,几乎触及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然而,林风在即将触碰那光芒的刹那,硬生生止住。他回想起“辰”沉眠前的嘱托,回想起星骸葬地中无数文明最后的坚守。它们赋予他希望,是让他走自己的路,而非成为另一个存在的附庸!
“力量,当源于己道!守护,需凭本心!”他毅然转身,背离那诱惑之光,身后的场景在不甘的波动中溃散。
第三个“场景”最为凶险。
他“看”到了寂灭之源的终极形态——并非狰狞的巨兽,而是一种冰冷的、完美的、逻辑自洽的“终极真理”。它向林风展示了宇宙从诞生到热寂的整个过程,论证了一切存在终将归于虚无的必然性,并指出林风所有的抗争,不过是加速熵增的、无意义的扰动。
“接受终结,即是智慧。融入寂灭,方得永恒。”
这一次,攻击直指他道心的最深处。那宏大的、看似无懈可击的逻辑,几乎要将他坚守的“意义”彻底瓦解。他的“自我定义场”剧烈明灭,意识核心开始变得模糊。
难道……一切真的毫无意义?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于那冰冷真理的瞬间,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星火,在他意识最深处亮起——那是星瞳沉睡的星辉,是明月等待的眸光,是铁疤憨厚的笑容,是青云宗山门的轮廓,是联盟星海中点点灯火……
这些碎片,不成逻辑,无关真理,却构成了他林风存在的全部重量!
“我的道,不在论证终极,而在珍惜当下!我的真实,不在冰冷逻辑,而在心中所爱!”
“即便宇宙终将热寂,但在此刻,我选择燃烧!我选择守护!我,即是我的真实!”
轰——!!!
“自我定义场”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不再是抵抗,而是宣告!那源自生命本能的情感,对“存在”最质朴的眷恋,化作了一道无法被任何逻辑驳倒的、璀璨夺目的光,瞬间冲垮了那看似完美的“终极真理”幻象!
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剥落。
林风的意识回归,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塔内,但周遭不再是信息漩涡,而是一片宁静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前方,悬浮着一颗缓缓旋转的、如同水滴般的纯白光粒,散发出一种“源头”、“初始”、“定义一切”的至高意蕴。
“心核”的映射!或者说,是一丝“定义”之力的具现化!
与此同时,塔灵那宏大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考验通过。基于汝之‘自我定义’,授予‘定义’权限——【初级真实固化】。”
一段信息流入林风意识:他可以在极小范围内,短暂地将自身认可的“真实”(包括物质形态、法则状态、甚至部分概念)进行“固化”,使其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外界的规则修改与概念侵蚀。但这权限极其微弱,且消耗巨大,无法频繁使用。
然而,这无疑是抗衡寂灭之力的关键手段之一!寂灭的本质是“抹除”与“归于无”,而这“真实固化”,正是其克星!
林风郑重地以意识接触那纯白光粒。光粒微微一颤,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涅盘道种之中。顿时,他感觉自身对“存在”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内宇宙的结构都似乎更加稳固了一分。
他转身,踏出定义之塔。
塔外,那观察者依旧静坐,朦胧光辉看不出变化。
“汝已获资格。”平淡的声音响起,“然,此仅为起点。真正‘心核’,位于‘定义之塔’亦无法完全映射的‘奇点’。抵达之路,需穿越‘存在与虚无之隙’,直面‘定义’本身的源头与终结。”
“寂灭之源,乃‘定义’失控之恶果,亦是‘心核’需修复之痼疾。汝之所为,亦是‘心核’自我修正进程之一环。”
这番话,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寂灭之源竟是“定义”失控所生?宇宙心核本身也在寻求修复?
“吾之记录,将于此纪元终末封存。汝,好自为之。”
说完,观察者周身光辉彻底内敛,仿佛化作了一座真正的雕塑,不再有任何声息。
林风知道,他该离开了。
他对着定义之塔和那静默的观察者深深一揖,然后循着来时之路,向着概念之海外围“游”去。
回归的路途,似乎顺畅了许多。那些概念掠食者不再出现,混乱的规则乱流也仿佛有了一条无形的通道。他体内的那一丝“定义”之力,如同最高级别的通行证。
当他终于冲出规则乱流,重新感受到相对“正常”的宇宙虚空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回首望去,那片概念之海与规则乱流依旧隐藏在无尽的维度夹缝中,神秘而危险。
但他已经不同。
他不仅修为更加精进,道基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他明确了自己的“道”,并掌握了一丝抗衡寂灭的终极力量——定义的权力。
巡天令再次亮起,指向了下一个目标——观察者口中的“存在与虚无之隙”,那通往真正宇宙心核的最后一程。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林风的道心,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璀璨而坚定。
他望向无垠的星空,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那最终的战场。
远征,仍在继续。而他,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