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星光门户的感觉,与之前任何一次空间穿梭都截然不同。
并非撕裂虚空,也非在通道中疾驰,而是一种……“回归”本身成为了移动的方式。林风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浩瀚的信息海洋,沿着某种既定的“因果”或“定义”的轨迹,自然而然地流向归宿。
没有时间流逝感,没有空间变换的眩晕。当他再次感觉到“自我”稳定下来时,周遭的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那片纯净到极致的本源虚空,而是……一片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星空。
深邃的黑暗背景上,繁星点点,远处有星云如轻纱般曼舞。更近处,一颗笼罩在氤氲灵气中的生命星球静静悬浮,其外轨道上,数座风格各异的星空要塞如同忠诚的卫兵,巨大的“青云级”星舰编队正缓缓巡航。
星图的坐标,神识感应中传来的、属于青云宗护宗大阵的独特波动,以及那冥冥中与周明月、星辰珠内星瞳残魂的微弱联系……无不清晰地告诉他——
他回来了!
回到了联盟疆域,回到了青云宗附近!
然而,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与时空错位感随之而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来自远古的幽魂,骤然闯入了一个繁华却陌生的时代。眼前的星空,熟悉中透着陌生。星辰的位置似乎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远方几个原本黯淡的星域,此刻竟散发着蓬勃的生机波动。就连青云宗本星,其灵气浓度和法则活跃度,似乎也比他离开时强盛了不止一筹!
“过去了……多久?”一个念头浮现在林风心间。
他在那宇宙本源之地,与寂灭意志交锋,意识沉沦又涅盘,感觉中仿佛经历了无穷岁月。而外界……
他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笼罩了偌大的青云宗。
主峰依旧,但更加巍峨,山间多了许多他不认识的殿宇楼阁,灵气化液,形成瀑布溪流。弟子数量远超从前,其中甚至有不少气息强横、已达元婴乃至化神期的陌生面孔。他们修炼的功法,隐隐带着他讲道时阐述的平衡之道与星辰之道的韵味,却又似乎发展出了许多新的分支与变化。
讲道广场上,矗立起了一座高达千丈的玉石雕像,容貌与他一般无二,手持星辰,目视远方,道韵天成,受无数弟子门人朝拜。那雕像沉淀的岁月气息,绝非数十年所能积累。
他看到了云鹤真人。这位曾经的宗门支柱,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气息更加深邃,竟已达到了化神后期!他正坐在一座偏殿中,对着一幅星图推演,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心。
他看到了铁疤。这家伙依旧魁梧如山,但周身血气磅礴如海,赫然已突破了某种界限,达到了堪比化神巅峰的“战神”之境!他正在一座新建的演武场上,操练着一支装备精良、煞气冲天的道兵,声若洪钟。
他看到了零。它的核心处理器似乎经过了数次升级,投影更加凝实,此刻正悬浮在守望堡总控室内,处理着海量的数据流,协调着整个联盟的运转,其计算力与智能程度,让林风都感到一丝惊讶。
最后,他的神识落在了星辰秘境入口处,那座他闭关常用的静室前。
一道倩影,依旧如他离开时那般,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星空。
周明月。
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衣裙,容颜未改,但眉宇间沉淀的岁月风霜与那份刻骨的思念,却浓得化不开。她的修为,赫然已稳固在化神中期,气息更加凝练,隐隐与他留在她体内的平衡剑印产生着共鸣。
在她身旁,悬浮着一团温润的星辉。那星辉比他离开时壮大了数倍,内部那点灵性光点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属于星瞳的波动,甚至……隐隐有一丝与他涅盘后的“存在之火”相似的气息?仿佛随时可能彻底苏醒。
林风的心中,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填满。温暖、愧疚、庆幸、恍如隔世……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归家游子,一步踏出,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静室之前,出现在了周明月的身后。
周明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娇躯猛地一颤,霍然转身。
当看到那张刻骨铭心、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面容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美眸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水光迅速弥漫,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是……是你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几乎不敢确认。因为眼前的林风,气息渊深如宇宙星空,容貌虽未变,但那双眸子中蕴含的沧桑与深邃,仿佛已看尽了万古轮回。与他相比,自己这数百年的等待与坚守,似乎都显得短暂了。
林风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温柔的轻唤,带着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沙哑:
“明月,我回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击碎了所有的堤坝。周明月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林风,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声音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
三百年!
林风心中巨震。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难怪物是人非,难怪宗门气象一新!他在那本源之地感知中的“漫长”,在外界竟是如此真实的岁月流逝!
他反手紧紧抱住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微颤,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与歉意。三百年的等待,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亦是漫长得令人绝望的时光。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低声说道,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周围的虚空微微波动,云鹤真人、铁疤、零的投影几乎同时出现。当他们看到相拥的林风与周明月时,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化为了狂喜!
“圣主!您真的回来了!”云鹤真人老泪纵横,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林老弟!俺就知道你死不了!”铁疤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周围山石簌簌作响,上前用力捶了林风肩膀一下,感受到那深不可测的反震之力,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欣慰。
“道主,欢迎归来。联盟数据库已更新您的回归信息。”零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那投影的光芒,却比平时明亮了数倍。
越来越多的青云宗高层和弟子被惊动,纷纷赶来。当看到那与雕像一般无二、气息却如渊如狱的身影时,整个青云宗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圣主归来!”
“是圣主!圣主回来了!”
声浪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宗门,并向星空之中扩散开去。
林风归来,已是万古春。
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众人,看着怀中喜极而泣的妻子,感受着星辰珠内星瞳那愈发清晰的悸动,又想起那宇宙心核处仍在负隅顽抗的寂灭阴影,以及那冥冥中推迟、却并未消失的纪元之终……
他知道,旧的征程已然划上句号,而新的责任与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拍了拍周明月的背,然后轻轻松开她,目光扫过激动的云鹤、铁疤、零,以及远处无数狂热崇拜的弟子门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复杂的笑容。
“嗯,我回来了。”
“这三百年来,辛苦诸位了。”
“现在,跟我说说,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他的回归,如同在平静(相对而言)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必将在这片星域,乃至更广阔的宇宙中,掀起新的波澜。
而属于平衡道主林风的传奇,在沉寂三百年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