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白毛风刮得正紧,郭春海眯着眼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山路。
拖拉机在雪地里艰难地爬行,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车斗里,朴社长裹着羊皮袄,怀里紧抱着那个装样本的红木盒子,韩国来的技术员小李冻得直打哆嗦。
不能再走了!二愣子从副驾驶探出头喊,声音淹没在风雪里。
小伙子脖子上的狼牙坠子结满了霜花,活像串冰溜子。油箱要冻上了!
郭春海跳下车,靴子陷进齐膝深的雪里。他蹲下身摸了摸路面——积雪底下是层冰壳,拖拉机轮胎根本抓不住力。重生前当护林员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天气赶路等于找死。
离红旗林场还有二十里。白桦从摩托车上下来,鹿皮靴子上全是冰碴。女猎手今天把辫子盘在帽子里,只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睛。得找个地方避风。
狼崽子突然从车斗里窜出来,冲着东南方向狂吠。郭春海顺着望去,风雪中隐约有个黑点——是座看林人的小屋!他刚要迈步,紫貂从乌娜吉怀里探出头,小爪子指向同一个方向。
小屋比想象的还要破旧,门轴锈得厉害,费了好大劲才撬开。屋里积了寸把厚的灰,但好歹能挡风。朴社长一进屋就瘫在木板床上,嘴唇发紫:我...我们得把样本送回总部...合同...
先活命要紧。郭春海从墙角扒拉出个锈铁炉,二愣子麻利地塞进松明子点燃。火光映亮了墙壁上的字迹——A7观测站,1964.8,旁边还画着幅简易地图,标注着矿脉走向。
白桦的猎刀地出鞘:又是这儿!女猎手用刀尖挑开地板上的暗格,露出个铁皮箱。箱盖上用红漆写着样本勿动,但锁早被人撬坏了。
箱子里是些发黄的笔记和几管密封的土壤样本。郭春海随手翻开一页:6月15日,狼群拒绝接近东侧矿脉,疑似放射性泄漏...落款是白三水的签名!
我爹的字...白桦声音发颤。她突然指向窗外,你们听!
风声里夹杂着某种异样的响动,像是很多爪子踩在雪上的声。郭春海抄起五六半,刚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二十多匹狼围着小屋站成半圆,领头的正是那只耳缺的公狼!更诡异的是,狼群嘴里都叼着东西,有树枝、干草,甚至还有只冻硬的野兔。
它们...在送补给?小李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地望着这群野兽。公狼上前几步,把嘴里的松枝放在郭春海脚边,然后仰头长嚎一声。其他狼有样学样,转眼间门前堆起座小山。
乌娜吉怀里的孩子突然笑起来,小手伸向狼群。紫貂趁机窜出,灵巧地跳上公狼后背,两个小家伙竟像是老相识。公狼甩了甩头,转身走向风雪深处,狼群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白茫茫中。
跟上去!郭春海突然说。他抄起铁锹,指了指公狼离开的方向:它们知道安全路线!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狼群后面。说来也怪,公狼选的路线虽然曲折,却总能避开最深的雪窝子。有几次它甚至会停下来,用爪子刨开积雪,露出底下的冻土让众人歇脚。
走到一处山坳时,公狼突然停下,冲着块巨石低吼。郭春海扒开积雪,石头上刻着个箭头,指向一条被雪掩埋的小路——正是通往红旗林场的近道!
神了!二愣子搓着手直跺脚。朴社长颤巍巍地掏出相机要拍照,被白桦一把按住:别惊动它们。女猎手看向郭春海,你发现没,狼群少了几只...
果然,原本二十多匹的狼群,现在只剩十来只。郭春海心头一紧,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是林场的救援拖拉机!车灯刺破雪幕,隐约可见车斗里站着几个穿蓝工装的人。
狼群立刻骚动起来。公狼低吼一声,带着狼群迅速隐入山林。紫貂却窜上郭春海肩膀,冲救援队方向直叫。乌娜吉突然拽了拽丈夫的袖子:那车...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拖拉机没有按喇叭示警,反而关了车灯悄悄靠近。郭春海眯眼细看,驾驶室里的人戴着口罩,副驾上放着把双管猎枪!
趴下!他一把按下朴社长。几乎同时,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众人头顶飞过。白桦一个翻滚躲到树后,猎刀脱手飞出,正中拖拉机轮胎!
是偷矿的!小李指着车斗里露出的铁锹和雷管。郭春海的五六半上膛,却见山林里突然窜出几道灰影——是刚才消失的那些狼!它们从侧面包抄,逼得拖拉机不得不转向。
混乱中,拖拉机撞上暗冰,地侧翻在沟里。两个穿蓝工装的爬出来就跑,狼群紧追不舍。郭春海跑过去检查车斗,里面除了工具,还有个铁皮箱——跟小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标签上写着A7-最新样本!
打开箱子,里面是几管蓝色粉末和一张矿区图。图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圈,正好圈住了七品叶岩缝和参王所在的位置!朴社长凑过来一看,脸色大变:这是...高纯度钍矿!他们要炸矿脉!
风雪更猛了。众人跟着狼群的足迹艰难前行,终于在午夜前看到了林场的灯光。朴社长紧紧抱着样本盒,突然对郭春海深深鞠躬:郭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原来,泰昌参业想引进他们的滴灌技术,在韩国山区推广人参种植。不用化学药剂,老头儿认真地说,就用你们的土办法。
白桦突然笑了:可以,但有个条件。她指了指远处山梁上若隐若现的狼影,这片山林,永远不能碰。
朴社长郑重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银质长命锁,戴在乌娜吉孩子脖子上:这是我们家族的祝福。更奇的是,紫貂凑过来嗅了嗅银锁,竟然没像往常那样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