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也补充道:当时那种处境,他根本没工夫编造,只能随手记下只言片语。再说这是私人日记,骗自己有什么意义?
张弦说得在理。那个特殊年代正是全民扫盲时期,记日记是普遍习惯。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末,随着经济大潮的冲击才逐渐消失。我继续翻阅日记,突然发现令人振奋的内容:
1992年5月1日,晚9点15分。赵队在洞口做了标记。经过地质分析,我们决定往上游前进,这样既能保障人员安全,也更可能保全这些珍贵文物和研究成果。
我刚念完,张弦立即问道:你们会划船吗?
见我们都摇头,他干脆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肯定要进洞,你们要是会划船就自己走,不会的话只能跟着我。不过里面很危险,猫脸人就在那儿。
我陷入犹豫。本是来旅游的,实在不愿再涉险境。但张弦的话让我别无选择。梅生伯插话道:小哥这话见外了!咱们同来就要同归,再说老三的事还没弄清楚呢。
这话说得我脸上发烫。想到这一路多亏张弦相救,我怎能不讲义气?于是提议:先到洞口看看标记还在不在,别走错了地方。
张弦这人够义气,一直在下面守着竹筏。我率先爬上岩壁,果然在洞壁上发现了一个刻得很深的五角星标记。这记号是用钢刀慢慢凿出来的,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纹路。我把何晓晴先拽上来,接着张弦托着梅生伯的臀部把他顶了上来。他将竹竿卡在竹筏缝隙里,借力一跃而上,又把竹竿另一头别进溶岩缝隙,防止竹筏被水流冲走。
梅生伯见到五角星时脸色骤变,却沉默不语。我刚想追问,张弦突然压低声音警告我们保持安静,还要提防那个猫脸怪物。这话让我心头一紧,只得把疑问咽回去,跟着他们摸索前进。
注意到河里那些东西的异常了吗?张弦突然低声发问。
我知道他问的绝非是否看见那么简单,便仔细观察后回答:它们都在逆流而上,确实古怪。
反常的不止这个。张弦的声音更低了,你们没发现他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和铜棺附近那些考古队的制服一模一样。
经他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正想追问,张弦却闭口不言加快脚步。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我们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生怕招来祸患。约莫半小时后,他突然拽着我闪到一旁——黑暗中赫然亮起一对泛着黄光的眼睛。
躲不过了。张弦突然提高音量,这畜生眼神比猫还利索。
我强作镇定大声问道:它能听懂人话吗?话音未落,那猫脸怪物竟直勾勾朝我逼近。
它浑身长满毛发,露出锋利的獠牙,活像只瘦骨嶙峋的老虎。当我用手电照它时,它立即发出愤怒的低吼,用毛茸茸的前臂遮挡光线,加速向我扑来。
我们四人被迫结队深入洞穴,那怪物始终保持着六七步距离尾随。梅生伯观察片刻说:它这是在驱赶我们,就像赶牲畜似的。
该不会...是要把我们逼到绝路再下手吧?何晓晴的声音已经吓得变了调,颤抖着挤出一句疑问。
以下是后的:
关门打狗这句话让我浑身一激灵。
你才是狗,何晓晴撇着嘴抱怨,这叫瓮中捉鳖。
我立刻反击:王八就比狗好听?
梅生伯清了清嗓子:都多大人了还斗嘴?有本事去对付那个猫脸人!
我赌气地对张弦说:你那把古剑不是能驱邪吗?砍他啊,猫脸人再厉害也扛不住刀吧。
何晓晴小声嘀咕:这明明是剑......
张弦没说话,手指却搭上了霜锋剑。梅生伯急忙阻拦:别冲动!这猫脸人太邪门,该不会真是开明兽?
我插嘴道:开明兽陆吾?
梅生伯瞪了我一眼,解释说陆吾是《山海经》里的神兽,和这个开明兽完全不同。他说开明兽是鳖灵王的得力干将,开明王朝就是以他命名的。传说中开明兽有九个人头,但眼前这个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幸好他只有一个头,要是真有九个脑袋就太吓人了。
梅生伯提到九个头时,我仔细打量猫脸人。走近才发现他头上确实有好几张脸,半边就有三个,看来所谓九头其实是九张脸。
张弦突然大喊:快跑!他头上的人脸都是巨型尸鳖!
我吓得魂飞魄散,看猫脸人这么镇定,那些尸鳖肯定和他形成了共生关系。
我对张弦喊了声,就朝猫脸人冲了过去。
张弦和梅生伯大惊失色,赶紧跟上。其实我是仗着他们会救我,就想看清猫脸人头上到底有几只尸鳖。快速数了数,是八只,加上他自己的脸正好九张。
这或许解释了猫脸人长生不老的原因——八只尸鳖王寄生在他头上,它们选择宿主必然有其道理。
虽然不明白猫脸人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应该很难死去。
猫脸人意识到被戏弄,暴怒地要杀我。我抢先喊道:是八只大尸鳖!加上他的脸正好九张!
张弦已经拔出古剑,拉着我后退。梅生伯说:快撤!不打会输,打更输!
我不懂这话的意思,但他绝非危言耸听。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常理都被颠覆,太多事情超出我的理解,恐惧感越来越强。
已经退到墙角无路可退。张弦咬牙道:看见后面那个小溶洞没?快钻进去!
我回头瞥见地上有个水桶大小的洞口,心想里面八成藏着些虫子蚂蚁。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咬咬牙,把手电筒叼在嘴里,率先钻了进去。
洞穴比想象中深,能容纳好几个人,但空间异常狭窄。我挤得满身大汗,皮肤被洞壁的棱角划出许多伤口,混着泥沙的汗水渗进去, ** 辣地疼。
艰难爬行了十几米,手电光终于照到了洞底。幸好没遇到毒虫猛兽,正暗自庆幸时,身后的何晓晴出声问道:小郭,到底了吗?
仔细一看,发现洞穴在这里拐了个直角弯。我刚要回答,拐角处突然探出个酒瓶大小的脑袋——像黄鳝却长着肉须和半透明的獠牙,最奇特的是它头顶长满白色鬃毛。我慌忙吐出手电筒大喊:快退出去!里面有白毛大蛇!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我烦躁地问:怎么还不退?
何晓晴带着哭腔回答:我卡住了。
这时洞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我急问梅生伯的情况,得知他已安全退出。正要发作,那只小生物却缓缓向我爬来。当它完全现身时,我震惊得忘记了周遭一切。
这小家伙四肢三爪,拖着长尾,通体覆盖两寸长的柔顺白毛。随着呼吸,毛发如波浪般起伏,美得像个精灵。这形象似曾相识,却又前所未见。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这分明是条龙!
是龙!中国神龙!小白龙!我失控地大喊。
何晓晴在后面焦急询问,以为我中了邪。而我死死盯着那条小白龙,不敢眨眼。
它警惕地游走过来,突然吐出长舌舔了舔鼻子,猛地朝我扑来。我绝望地想:完了,要是被这种带菌生物咬伤...
出乎意料,它只是轻轻舔了舔我的鼻梁,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打量着我。但我仍不敢放松——在这绝境中,哪怕老鼠饿极了也会吃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强装镇定地盯着眼前的小东西,目光凶狠却暗自忐忑。就在此时,何晓晴颤抖的呼喊从洞外传来:快出来!外面出事了!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简直荒谬,当初真不该踏进这个鬼地方。忽然想起爱妮在硕果公司散伙饭上的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此刻竟格外应景。
远处溶洞里的脚步声正在迅速消失。
我屏住呼吸与那只奇异生物周旋,借着体型优势佯装威慑。它果然畏缩不前,让我得以缓缓退出洞穴。想象自己倒爬出来的滑稽模样,活像恐怖片里突然转身的恶鬼。
退到洞口时更加煎熬——既怕前功尽弃被咬,又担心暗处冒出粽子袭击。更诡异的是梅生伯他们竟毫无声息,整个溶洞死一般寂静。
当我终于钻出洞穴,手电光束扫过空荡荡的溶洞,何晓晴和梅生伯全无踪影,连张弦和猫脸人都消失了。呼喊声在黑暗中回荡,回应我的却是两个陌生嗓音。
正疑惑间,那道白影再度闪现——是方才那条类蜥蜴生物。它被手电光追得吱吱乱叫,最终窜入洞穴深处。此刻我已无暇顾及这小东西,闪身躲进岔道时,突然听见有人哀嚎:赵队!我的装备全被偷了!
立即熄灭手电屏息凝神。随着杂乱脚步声接近,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说:太邪门了...明明被毒虫咬伤,现在居然...哎哟!清脆的耳光声后,那人带着哭腔惊呼:伤口全好了!
近在咫尺处,沙哑的吼声突然炸响:同志们抄家伙!那个猫脸怪物又来了!
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我被这家伙的幽默感逗得想笑,又硬生生憋住,结果还是没忍住,鼻子里喷出一声轻笑。我生怕被那人听见,谁知他立刻问道:谁在那儿偷笑?快把手电打开,我找不着衣服了!
我心想,你还真光着啊?虽然这几个人声音陌生,但听着挺阳光朴实,不像坏人。难不成是来寻龙山旅游的游客走散了?尤其是想到何晓晴最后说出事了,心里更是不安。这会儿只要不是闹鬼,我巴不得多遇上几个活人。
我打开手电筒,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尴尬的是他确实没穿衣服。灯光一亮,他下意识捂住下身,看清没有女性在场才松开手,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这位小兄弟,你怎么在这儿?看见我的衣服没?
我怕何晓晴回来撞见尴尬,就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随口编了个迷路的理由,反问他怎么在这儿。他愣了一下,也说自己是游客。我猜他没说实话,但好歹是个活人,总比落单强。大不了多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