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的渊博见识与矫健身手令我惊叹,相较之下吴敌都逊色不少。我不禁怀疑他与李亨利有所关联,毕竟后者才是团队中最深不可测之人。活过三千年的存在,其人脉网络想必浩瀚如海,我们在他眼中或许皆如浮云过客。
前方咳嗽声戛然而止。正放松之际,又一声轻咳传来。强光手电照亮处,李亨利正贴墙而立,对我们比出噤声手势。他身后尾随着十余只列队的食唾鬼,正被悄然引向入口方向。
我们屏息凝神——半米之距,稍有不慎便会惊动这群锯齿屠夫。络腮胡突然脱衣缠手,露出内衬的暗金甲衣,甲片在光线下泛着幽绿。王善似乎认得此物,低声喃喃。
只见络腮胡快速拆解甲片,拼成无锋短剑,以衣物裹柄,嵌上剃须刀片。他猛然拽住末位食唾鬼的尾巴,抡圆砸向墓墙,颅骨顿时粉碎。这雷霆手段展现的臂力,远超常人所能。
他猛地将那恶心的怪物砸向墙壁,干掉一只食唾鬼后,其余的都被惊动了,纷纷朝他爬来。络腮胡一直藏在背后的铁片剑突然横扫,割开了最前面两只的喉咙,黄绿色的液体四处飞溅,我在十几米外都能闻到刺鼻的腥臭味。
奇怪的是这些生物仿佛真是鬼怪,喉咙被割开居然还能活动,依然张着血盆大口扑来。我紧张地看了眼腕表,发现我们竟已在墓中耗了一整夜,天色将明。吴敌咬牙道:怎么办?一起上吧!
成群的食唾鬼步步紧逼,我们陷入绝境。梅生伯稍作迟疑,立即点头:
我心里发毛,那些东西浑身黏液无处下手,长着獠牙利爪,力大无穷,我们赤手空拳怎么对抗?
眼镜提议:得帮胡子,逐个解决。咱们七个人一人扎一针也能弄死它们。我心想这本来就不是活物,说什么死不死的。但眼下别无选择,王善率先冲出,轻松刺死一只,其他食唾鬼并未报复,众人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冲上前去。
张弦单手挥动古剑劈刺,受伤的手握着银针防备。但这些狡猾的食唾鬼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避开有金甲护身的络腮胡,专门围攻他。沉重的古剑让张弦渐渐力不从心,很快被团团围住。我们握着细如牙签的银针,根本不敢靠近。
张弦双眼通红奋力抵抗,络腮胡大喊:砍头!快砍头!张弦闻言连杀两只,但地上仍有十余只食唾鬼。它们见同伴减少,愈发疯狂,甚至将对络腮胡的仇恨都转嫁到张弦身上。
张弦刚解决一只就已气喘吁吁,古剑竟被一只食唾鬼死死咬住。络腮胡上前猛刺,那怪物仍不松口。我急得大喊:小哥用神血!用你的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时已被两只食唾鬼扑倒。
络腮胡迅速掏出银粉袋撒向怪物,随着青烟升腾和焦臭味弥漫,张弦终于冲出浓烟。他受伤的手臂冒着烟,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气味,痛苦地皱紧眉头。剩余的食唾鬼更加疯狂地扑来,络腮胡大喊快跑,同时脱下金甲翻转,那些青铜甲片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我注意到这件甲衣的材质竟与墓中常见的青铜合金极为相似,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件金甲由金丝串联而成,内侧暗藏锋刃,翻转间便将衣物绷直,化作一柄凌厉巨刃。
络腮胡身披金甲战衣,整个人裹在刀光之中,猛然冲向那群食唾鬼,瞬间斩杀了五六只。我们岂能独自逃命?当即手持银 ** 向鬼物太阳穴,将那些重伤倒地的食唾鬼尽数了结。
眼见张弦血流不止且开始全身抽搐,络腮胡断定是五宝丹霜灼伤所致,必须立即施救。众人架着他向前突围时,李亨利拾起地上的霜锋古剑,与络腮胡合力绞杀剩余鬼物。二人配合天衣无缝,转眼便肃清了所有食唾鬼。
络腮胡掏出苏打水令我灌入张弦口中,按压腹部催吐。几番操作后,吐出的液体已泛黄浊。他又递来袋装鲜奶,待张弦饮下,铁青面色才渐转苍白。
张小哥失血严重需要输血。络腮胡突然问我,小郭可知他血型?见我摇头,梅生伯插话道:用我侄子的血就行。在我惊诧目光中,他补充:取一碗血虽伤元气,但能救命。
李亨利立即向络腮胡讨要器皿。对方神色古怪却未多言,竟又从怀中摸出个瓷碗。我暗自嘀咕这人莫非是魔术师,兜里总能掏出各种物件。梅生伯借来剃须刀片为我取血,盛满血碗交给李亨利后,便与络腮胡一同为我包扎。
幸好你们备齐了应急物资。我忍着疼感叹。正缠绷带的梅生伯肃然道:地底只有永夜,望天等死都是奢望。他严厉的神情令我噤若寒蝉。
待包扎完毕,苏醒的张弦已恢复气色,只是仍显虚弱。见他转危为安,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此时李亨利忽然笑问:眼下暂且安全,胡子兄不妨亮亮底牌?见对方沉默,他笑容渐冷:金甲衣刀配五宝丹霜,兼修力王拳与防鬼牢,身负两派绝学的朋友,何必藏掖?
络腮胡沉吟片刻,坦然道:既然被识破,实不相瞒。盗墓四门中发丘持印、摸金佩符,都说搬山卸岭早已失传,实则是两脉合流——弃搬山而承卸岭,故后世传人皆术武双绝,我正是卸岭一脉。
李亨利目光如炬打量许久,朗声笑道:早料到来此绝境者必非庸手。这地界卧虎藏龙,任谁都得留个心眼,还望海涵。
络腮胡咧嘴一笑,摸着下巴道:谨慎些总没错,咱们这行当可是在刀尖上打滚的。这点小场面算不得什么。
他仔细抖净金甲衣,用棉布擦拭后重新穿戴整齐,指向前方:卸岭门与搬山派合并后,便承袭了三大祖训——闻鬼泣则止步,遇潮穴则不入,见金棺则不取。如今为了义气二字,我竟在这墓中连破两戒。这般凶煞之地,若非护着小刁,我断不会涉足。
他苦笑着摇头:此墓与始皇陵、乾陵同属大凶之局,阴阳相冲,十死无生,谁敢轻举妄动?
105 李亨利满不在乎地说:倒斗摸金又不是逛窑子,哪能事事顺心?都是拿命换饭吃的营生,一关一关闯就是了。既然端了这碗饭,就别磨蹭,谨慎行事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络腮胡颔首:说得在理。我平日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练完功夫就寻快活,从不想身后事。都说当兵的不怕枪子儿,倒斗的不惧诈尸,道理我都懂。可祖师爷的规矩是保命的规矩,进了墓室便由不得阳间人做主。既然显出凶兆,咱们就得防着这一遭。
梅生伯催促道:已在墓中耗了一整夜,时间金贵,动身吧!
王善接口:跟我走,我识得路。
我扶着张弦,没走多远他便摆手示意不用搀扶,精神竟出奇地好。我暗自诧异他体质的特殊,更想不通众人是如何为他输血的——莫非直接往血管里硬灌?光是想象就叫人脊背发凉。
先不说疼痛难忍,这般操作该有多大的感染风险?
方才险象环生,唯独王善镇定自若,似乎笃定食唾鬼不会伤他。我猜他既是从墓 ** 去的,必知晓在此生存的法门。
正欲询问诀窍,却见他独自笑得开怀,脸上竟挂着泪痕,模样颇为诡异。我心头一紧,疑心中邪,便拍了拍他肩膀。
王善茫然望来,尚未察觉泪痕,经我提醒才慌忙抹去:怎么了?
见他这般情状,我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似看出我的担忧,点头道:莫担心,前头就是第二道门,过了这门我的差事便算了结。说着露出释然之色。
我应声同行,余光瞥见他情绪起伏不定,似喜似悲。许是忆起往事,我也不便多问。
一路平安无事,再未遭遇食唾鬼。行约二三百步,又见一扇巍峨青铜巨门矗立眼前,其上纹饰钮扣无声诉说着墓主昔年荣光,更昭示着这座大墓的恢弘气势。
门上那如出一辙的人形凹槽,令我毛骨悚然。
凹槽内壁泛着冷冽的铜光,丝毫不见血迹痕迹。要继续前行必须开启这扇门,而活人祭祀似乎是唯一的开门方式,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又要轮到王善?
第一个王善牺牲时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当时也是这般痛苦却又决绝。如今这个王善同样流露出莫名的哀伤,莫非他们身上真背负着无法逃脱的宿命?
那些曾被当作天方夜谭的恐怖传说,难道都是真的?
明知悲剧即将重演,我却无能为力。我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到底是什么让你非要用命来开门?门后究竟藏着什么?
你不明白...王善焦急地摇头。
放屁!我怒吼道,今天我在这儿,你就别想找死!就算门后站着永生的你,那也是另一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王善突然怔住,泪水夺眶而出。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些...他苦笑着挣脱我的手,但明白这个道理又如何?我才是那个虚幻的影子,真正的希望在铜门后面。
他凑近我耳边低语:郭梅生就是郭麒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然露出决绝的笑容冲向铜门。我扑上去想拉住他,却被他反手摔在地上。
尾椎骨传来钻心的疼痛,等我踉跄着爬起来时,青铜门已经开始运转。王善的血肉之躯正在被机械无情撕碎,转眼间就化作一具挂着残肉的血骷髅。
伴随着的死亡之音,巨门缓缓开启。血骷髅活动着关节,那双充满恶意的猩红眼珠扫视众人时,我仿佛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李亨利打头阵,张弦和梅生伯护住两翼。络腮胡主动断后,将我们几个护在中间——看来他也清楚队伍里谁最需要保护。令人意外的是,连身经百战的老刁和吴敌都默许了这个安排。
血骷髅领着我们向墓穴深处走去。它身上黏稠的血浆诡异地蠕动着,像是有生命般起伏回流,这违背常理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血骷髅比之前那个更狡猾,还保留着些许人性。它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在指引我们前往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