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内，所有的屏幕都暗了下去。
戴维斯探员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
“蜂巢”的地下三层，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d-7囚室内，秦明轩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囚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脸上的惊恐、呆滞、绝望，如同一张被揭下的面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走到通话系统前，按下了按钮。
“博士，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扩音器里，传来赛拉斯·凯恩那带着磁性的低笑声。
“李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秦先生’？”
赛拉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艺术家发现完美素材时的兴奋。
“洞悉FbI探员的心理创伤，利用一个不存在的秘密，来撬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
“你刚才的表演，不是在演一个懦夫，而是在扮演上帝。”
“你不是在求生，你是在……驯兽。”
赛拉斯一语道破了秦明-轩的所有伪装。
【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
秦明轩心里闪过一丝警惕。
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现在，他需要这头老虎的力量。
“博士，你想要一个舞台。我给你一个舞台。”秦明轩开门见山，“戴维斯，就是你最好的画布。”
“我要你，帮我构建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能让FbI深信不疑的，双面间谍的身份。”
“我要你，教我如何操纵戴维斯。如何在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试探中，都精准地踩进我为他挖好的陷阱里。”
“我要他，变成我们在FbI内部，最忠诚的提线木偶。”
赛拉斯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隔着防弹玻璃，看着秦明轩，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创作欲”的疯狂光芒。
“一个……完美的计划。”
“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能给我想要的‘自由’？”
赛拉斯毕竟是顶级心理学家，他不会被轻易蛊惑。
“因为，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交易。”秦明-轩的回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指，在光滑的墙面上，用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起来。
那不是摩斯电码。
而是一种只在克格勃最高层之间流传的，名为“棋盘密码”的加密方式。
【系统，调出克格勃‘棋盘密码’的加密规则。】
【叮！规则已加载。】
秦明-轩敲击的内容很简单。
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
“伊万诺夫，巴黎，丽兹酒店，行动代号‘红色贵公子’。”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赛拉斯·凯恩那张万年不变的优雅笑脸，第一次，彻底僵住了。
他猛地从平台上站了起来，几步冲到防弹玻璃前，将脸死死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明轩，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魔鬼。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红色贵公子”行动，是克格勃近期在欧洲最核心的机密行动之一。
而赛拉斯·凯恩，在被cIA策反，成为双面间谍的时期，曾短暂接触过这个计划的雏形。
这是他作为“蜂巢之王”，唯一一个还掌握在手中的，来自外界的，顶级机密！
他原以为，这是他未来可能用来和克格勃谈判的最后底牌。
可现在，这张底牌，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当着他的面，掀开了。
“博士，现在，你相信我的‘诚意’了吗？”
秦明-轩微笑着，看着玻璃对面那张因极致震惊而扭曲的脸。
赛拉斯缓缓地，退后了两步。
他重新坐回平台上，但坐姿不再像之前那般优雅，而是带着一丝……敬畏。
“告诉我，你的计划。”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秦明轩笑了。
他知道，这头最危险的野兽，已经被他彻底驯服。
“我的计划很简单。”
“我要在FbI内部，亲手塑造出一个‘幽灵’。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想抓住，却永远也抓不住的，来自中国的超级间谍组织。”
“这个组织，代号‘长城’。”
秦明-轩开始向赛拉斯，详细阐述他那个疯狂的，凭空捏造的计划。
他将利用戴维斯给他的短波电台，以“李建国”的身份，定期向一个虚构的“上线”，发送情报。
这些情报，半真半假，大部分由FbI提供，但其中会夹杂着一些由秦明-轩提供的，真实的，但无关痛痒的，关于中国内部的“机密”。
【系统，给我筛选一批五十年代初期，国内已公开的，但在西方世界尚未披露的，关于农业、轻工业政策调整的报告。】
【叮！报告已筛选，真实度100%，保密等级：低。】
“我要让戴维斯相信，他正在通过我，一步步地，渗透进‘长城’组织的内部。”
“而赛拉斯博士你，你的任务，就是利用你对FbI内部运作模式和人员心理的了解，帮我完善这个剧本。”
“你需要告诉我，什么样的情报，最能勾起戴维斯的功利心。”
“你需要告诉我，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犯错’，才能让他觉得，他正在掌控全局。”
“你需要告诉我，如何精准地，在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中，都埋下怀疑、焦虑和恐惧的种子。”
秦明-轩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我们两个，将联手导演一出大戏。”
“戏的名字，就叫——《一个FbI王牌探员的疯癫史》。”
“而你，博士，你将是这出戏唯一的，也是最伟大的，总导演。”
赛拉斯·凯恩听着秦明轩的讲述，他的手指，开始在囚服上，无意识地，弹奏起来。
像一个指挥家，在酝酿一场华丽的交响乐。
他的眼睛里，那份死寂的黑暗，被一种名为“艺术”的火焰，彻底点燃。
“我……需要一个更高效的沟通方式。”赛拉斯开口，“敲墙太慢了。”
“当然。”
秦明-轩指了指他手边的那本书。
“从明天开始，我会让戴维斯，每天都给你送一本书。你想要什么书，都可以。”
“我们之间所有的信息，都将通过书页的折角、字里行间的标记来传递。”
“这个舞台，足够大，也足够安全。”
“合作愉快，总导演先生。”
“合作愉快，我的……首席男主角。”
两个被囚禁在钢铁坟墓里的怪物，隔着无法被逾越的防弹玻璃，达成了一项足以搅动整个世界情报格局的，地狱交易。
第二天。
戴维斯探员再次出现在监控室时，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但眼神却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无论那个“李建国”是什么东西，他都要赌下去。
他亲手，将一个被层层包裹的金属箱，通过d-7囚室的送餐口，扔了进去。
金属箱在地上滑行，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这是你要的短波电台。”戴维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进囚室，冰冷而不带感情。
“军用级别，内置加密模块，单向发送，无法被追踪。”
秦明-轩看着那个小巧而精密的电台，脸上露出了“李建国”式的，贪婪而又后怕的表情。
戴维斯没有理会他，而是扔进了第二个东西。
一份密封的文件袋。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戴维斯的声音，像是在给一条猎犬下达指令。
“这里面，是一份我们伪造的，关于苏联驻华盛顿大使馆一名武官准备叛逃的‘诱饵’情报。”
“三天之内，我要你，用这部电台，把这份情报，一字不差地，发送给你的‘上线’。”
“我要看看，你背后的那条大鱼，到底会不会咬钩。”
戴维斯说完，不等秦明-轩回答，就切断了通话。
监控屏幕，再次亮起。
戴维斯的脸，隐藏在监控室的黑暗中，只有一点烟头的火星在明灭。
他在等。
等秦明轩的选择。
是合作，还是……暴露？
秦明-轩拿起那份文件袋，没有立刻拆开。
他走到防弹玻璃前，看了一眼对面。
赛拉斯博士，正靠在平台上，翻阅着一本崭新的，《莎士比亚全集》。
他的左手食指，正轻轻地，停在《麦克白》的某一页上。
秦明-轩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赛拉斯在告诉他，这是个机会。
一个将FbI、cIA、甚至克格勃，全部拖入一场更大混战的，绝佳机会。
他拆开文件袋，拿出那份“诱饵”情报，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苏联武官叛逃？】
【戴维斯，你这是在给我送枕头啊。】
他走到短波电台前，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轻轻抚过。
然后，他按下了开机键。
电台屏幕亮起，幽绿色的光芒，映在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
他戴上耳机，开始调整频率。
但他输入的，却不是通往那个虚构的“老王”的频道。
而是一个，伊万给他的，克格勃在北美的，最高紧急联络频率。
他拿起话筒，用纯正的，不带一丝杂质的俄语，轻声开口。
“呼叫‘伊万’。”
“我这里，有一份来自FbI的‘礼物’，想送给你们。”
“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