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东煌城的青石板街道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散场的人流熙熙攘攘。陈娇与池冰、池兰,连同几位相谈甚欢的江湖同道,正一边漫步,一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今日擂台上的精彩瞬间。
众人引经据典,各抒己见,从一招一式的精妙,到内力运用的巧拙,气氛融洽而热烈,颇有几分“以武会友”的意味。
正当大家聊得兴致勃勃之时,前方人影一闪,一人径直拦在了陈娇等人的去路之前。
此人身材挺拔,面容刚毅,腰间挎着两把颇为醒目的厚背鬼头刀,正是陈娇在精英赛第二轮遇到的对手风逸。
陈娇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对这位风公子印象颇深,其双刀刀法沉稳大气,内力更是远超同辈,深厚精纯,自己输得是心服口服,心中并无半分怨怼。
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已然获胜的对手,竟会特意在此等候。瞧他那直勾勾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是冲着她来的,还能有谁?
“风公子,”陈娇压下心中的疑惑,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主动开口问道,“不知你在此拦路,是有什么事情吗?”
风逸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解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耿耿于怀。他拱了拱手,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陈姑娘,今日擂台上,你明明尚有余力,招式未乱,气息未衰,为何……为何要主动跳下擂台认输?难道说,是风某的武功不入陈姑娘之眼,不值得你全力一战吗?”
听到这话,陈娇心里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江湖上的年轻俊杰,自尊心一个比一个强,心思也一个比一个敏感。
你赢了他,他觉得你是在羞辱他;你爽快认输,他又觉得你是看不起他,没把他当回事。这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可真难伺候。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些年轻人啊,是不是都这么‘玻璃心’?稍微有点不合心意,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随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之前守擂赛的时候,自己可是干净利落地打败了好几个人呢!
今天有风逸来质问认输的原因,明天会不会就有之前败在她手下的人找上门来,一脸坚毅地对她说:“陈姑娘,上次输给你,我回去苦练了三年(或三月?),今日特来再次挑战,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陈娇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被各路“复仇者”频频骚扰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这还只是开始,若是以后在江湖上有了点名气,岂不是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踢馆”?
那她是应战还是不应战?应战吧,没完没了;不应战吧,又会被说成是架子大、瞧不起人……真是想想都头疼。
她收敛了思绪,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个一脸倔强、非要问个明白的年轻人。陈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风公子,你我交手之时,你内力之浑厚,几乎胜我一倍,这一点,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
风逸被她问得一怔,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
陈娇继续道:“内力相差如此悬殊,久战之下,我必败无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选择保存实力、体面认输,有何不可?总不能因为我下台下得早了,你心里就不痛快了吧?难道风公子非得将我打得吐血重伤,或者……”
说到这里,陈娇“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手指轻轻拂过剑身。“这柄剑,是家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珍视与清冷,“我观风公子那双鬼头刀,寒光内蕴,绝非凡品。难道你非得在激斗中,将我这师门遗物损毁,心里才觉得痛快,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几记重锤,敲在风逸的心上。他被陈娇说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师门遗物”四个字时,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慌乱和愧疚。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讨论武学的江湖人,此刻也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风逸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谴责,仿佛他成了一个意图毁人宝剑、欺辱女子的恶徒。
“我……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陈姑娘,你误会了!”风逸急得额头冒汗,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却又一时组织不起语言,显得语无伦次。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和陈娇平静却犀利的注视下,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最终,他实在承受不住这尴尬的气氛,猛地一跺脚,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剩下的人看着风逸狼狈逃离的背影,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好在大家都算是江湖同道,顾及风逸的面子,并没有人当场大笑出声。
待风逸走远,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汉子才笑着对陈娇说道:“陈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这风逸是风家堡的少主,家风严谨,他本人的人品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是有口皆碑,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就是性子有点直,是个武痴,碰到厉害的对手就总想切磋个明白,分出个高下,有时候难免钻牛角尖。”
另一人接口道,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哈哈,要我说啊,若论起‘武痴’来,风少主恐怕还得排在后头。我看陈姑娘你今天在台上那么干脆地认输,怕是心思早就飞到其他擂台,想着去观摩更多高手过招了吧?”
被说中了心思,陈娇也不尴尬,反而俏皮地眨了眨眼,模仿着江湖人的口吻笑道:“咳咳,这位大哥,看破不说破,咱们还能做好朋友。”
她这爽快又不失幽默的回答,顿时引得众人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刚才因风逸拦路而产生的那点小插曲所带来的尴尬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来,陈姑娘,咱们继续!我记得当时还看到一个使鞭子的姑娘,那鞭法真是如臂使指……”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陈娇立刻点头,注意力迅速被重新拉回到武学讨论上,她兴致勃勃地接话道,“嗯,那位红衣姑娘的长鞭确实使得出神入化,柔中带刚。她的对手用的是一杆长枪,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两人都是长兵器,那场对决在距离控制和时机把握上,很值得琢磨……”
她不再去纠结风逸的事情,仿佛那只是归途中的一段小小涟漪。很快,街道上又响起了他们热烈而专注的讨论声,伴随着夕阳最后的光辉,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