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跟五郎先生说呢。”
在凝视了五郎片刻后,白巧云转过头去,眼中的冷漠又化为了温柔,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有些紧张的任依云。
“嗯,嗯……好。”
听到白巧云话语的任依云在看了五郎一眼之后,便有些犹豫的站起身来,缓缓的向着自己的房间挪动。
‘妈妈……是认识五郎先生吗?’
(啊,说到底,五郎大叔也只是你老爸的员工罢了,你老妈的话,那也应该算得上是老板娘的吧。)
(既然五郎大叔是你老爸的得力助手,那么认识老板娘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妈妈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五郎先生啊……’
任依云转过身子,看着自己房间打开的房门,脑海中却回忆起了刚刚白巧云脸上冷淡而无趣的神情,心中隐隐感觉到在白巧云和五郎……或者说是自己的父亲任云明之间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啊,估计也是要问问你最近的情况吧……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还是说你现在的脑子都不如我了?)
暴躁云有些戏谑的声音在任依云的脑海中回荡,但任依云却并没有对此说出什么自己的想法,即便是柔云和小小云在听到暴躁云那并不礼貌的话语之后给予了反击,但是任依云心中依然感到有些不安。
在看着任依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原本还浅笑注视着任依云身影的白巧云立刻沉下脸来,满脸不屑的看着眼前仍然微笑着的五郎。
空气仿佛是在任依云离开这个房间之后而变得凝重的,白巧云坐在沙发上,随意的翘起了二郎腿,五郎恭恭敬敬的站在白巧云面前,二人之间的桌子上还放着五郎刚刚拿过来的芒果汁和白开水,但白巧云却并没有看一眼,如同从进门开始,白巧云就没有和五郎说过一句话。
佐藤佳子轻步来到了白巧云的身旁,眼中的倦意已经消失,取之而代的则是警惕与警告,眉毛皱成了一团,身体也不再微微的弓着,而是直了起来,尽力与五郎保持着平视的视野,随意下垂的双手也缓缓握拳,右手放在了后腰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够从那里掏出来一把枪。
‘还真是……有点吓人啊。’
‘白总的气势还真是不减当年啊……哦,好像也没有那么远吧,大概一周前还有见过呢……就是不像现在一样就是了。’
面对着逐渐高压的客厅,五郎心中仅仅是在最开始有着一瞬间的感慨,而后就又变成了平时里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心中又一次的变得平静,未掀起太多的波澜,甚至有点想要在这里点一根烟。
不过五郎还是用着一副善意的微笑面对着眼前的白巧云,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跃跃欲试的佐藤佳子,就好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视若无睹。
‘这家伙……’
‘真是讨人厌的样子啊。’
看着五郎满脸的笑意,佐藤佳子咬了咬牙,眼神中满是厌恶,似乎还带有一点点的仇恨。
但佐藤佳子还是没有直接的发作,而是观察着五郎的行为,等待着白巧云的命令。
在任依云有些不安的在房间里踱步了五圈之后,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白巧云,缓缓的开口了。
“任云明那家伙还没有来?”
‘语气还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啊。’
“嗯……老板他临时有一场会议,我带小云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结束了。”
“哼。”
听到五郎的说辞,白巧云不屑的笑了笑,眼神随意的打量着屋内的布置,语气依旧不善的说道。
“姓任的还真是热爱工作啊,这几天估计也没怎么来看过小云吧。”
‘老板确实有些忙吧……不仅要注意公司的事务,还要留意小云……不过确实没亲自来看过小云就是了。’
五郎在心中有些悻悻的想道,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所表现出来,依旧保持着脸上有些职业的微笑。
从上次白巧云亲自来看过任依云之后,任云明的确有想过多关注一下任依云的生活状况,不过在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原因很简单,是五郎亲自告诉他的。
“如果老板你想要关注小云,让我来代劳就好啊,您亲自去的话,恐怕会过犹不及吧。”
这是五郎当时对任云明说出的看法,相较于温柔的白巧云,五郎更认为任云明应该扮演好自己身为“父亲”的角色,而不要去做其他的多余举动。
在失忆之后的任依云对过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他对于任云明和白巧云的印象自然也并不清晰,仅仅是一些不是很好的关于原生家庭的印象。
而知晓任依云成长经历的五郎自然也是知道在任依云的印象中,任云明是绝对不会做出“关心自己”的行为的,白巧云或许可以凭借自己母亲的身份去向着任依云释放自己的善意,但作为父亲的任云明却并不可以。
虽然这样说有些保守,但是五郎认为,在任依云的眼中,任云明的印象还是以传统的东亚父亲为主的。
对孩子抱有很高的期望,强调家庭的责任和对社会的贡献,不苟言笑,一生要强,严肃,这些刻板而真实的印象铭记在任依云的内心之中,形成了如今对于任云明的专属滤镜。
任依云承担不了这份颇具反差的父爱,就像是即将出院前接到的那一通电话,在任云明激动而混乱的言语中晕过去了那般,现在的任依云自然也是无法承担这份强烈的情感的,至少五郎认为,不应该去进行这种没有必要的尝试。
回议结束,五郎没有回应白巧云的话语,自己的身份是无法对此进行过多的议论的,五郎深知这一点,即便任云明和任依云待自己如家人,但是五郎还是不会在白巧云面前表现的太过放肆的。
看到五郎没有回应,白巧云也像是失去的兴趣一般,缓缓的垂下头,对着身旁的佐藤佳子摆了摆手。
“佳子……和五郎去把车子上的东西拿上来吧,本来是想要让那个混蛋来的,哼,真是让他逃过一劫啊……”
听到白巧云的话语,五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看向了沙发侧的佐藤佳子,却受到了一阵白眼。
“嗯……”
在看到白巧云对五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之后,佐藤佳子整个人又颓废下去,整个人像是坍塌下去,弯着腰向着大门走去。
五郎在对着白巧云点了点头之后,便跟着佐藤佳子向着屋外走去,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也被缓缓的收了起来,在舔了舔嘴唇之后,遏止住了想要从口袋里面拿出香烟的冲动,双眼中在挣扎了一番之后回到了最初随意的模样。
“嘭——”
在房门被关上之后,白巧云疲惫的躺在了沙发上,用那冷淡的目光扫视着客厅的布局,心中也缓缓的冷淡了下来。与五郎心中预想的那般,白巧云同样感到了冰冷感,没有半点人气儿。
想到这里,白巧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既像是对任云明的行为而感受到了深深的无语,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了;又像是在思考一般,沉思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与任依云相处。
平时的自己是不会做出那样突然的举动的。白巧云能够察觉到自己与任依云之间那一层模糊的薄膜,那不是少年在成熟之后形成的关于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而是年幼的孩子终于成长,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肆意的享受来自母亲的怀抱,这般成长的认知。
这是一种成长的悲哀,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白巧云都能感受到这种悲哀在自己的心中流淌,在步入中学之后,白巧云就很少和任依云有过什么比较亲密的接触了。
白巧云无比的想要让任依云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但每一次尝试总是无疾而终,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在任依云的身边,二人之间的薄膜也愈发的变得厚了起来,让白巧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任依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自己和任依云之间的这道薄膜了。
白巧云想要里任依云更近一些,但每每看到那二人之间的薄膜之后,白巧云便感到些许的畏惧,担心自己的想法、行为是否会伤害到任依云。但心理医生却告诉白巧云,她应该去主动的打破那道薄膜,让任依云去感受一次孩童时候的拥抱。
这种行为会使得任依云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一次重塑,会去进一步的分析关于自己和家人的关系,并能够提高任依云对白巧云的信任程度,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便可能将任依云对白巧云的警惕心所减少。
‘但是这样……真的会有作用吗?’
‘好像吓到小云了,不会起什么反效果吧……还是我有些心急了吗?’
正在白巧云思考的时候,一道悠长而缓慢的吉他声从任依云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琴声像是在哭泣,在悲鸣,在否定自己,在埋怨自己,在憎恶自己,在仇恨自己的一切……
听到这道琴声,白巧云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压抑的情绪涌了上来,双手也不觉的握了起来。
琴声在这一刻停下,勾起了白巧云心中的疑惑,也使得白巧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轻步向着任依云的房间走去。
客厅桌子上的饮品依旧安静的摆在那里,没有被动过,甚至没有被白巧云正眼的瞧过,就只是静静的放在了那里,与周围的事物相融,成为了个冰冷冷的整体。
琴声仍在继续,但重新响起来的琴声却是变换了一种感情,变得深邃,变得成熟,像是在感慨,像是在风中叹息。
白巧云一时竟有些恍惚,轻轻迈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仔细的聆听着屋子里面并不清晰的琴声,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加的大了,不明白为什么任依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演奏这样的曲子,也没有想到任依云会演奏出这样的曲子。
白巧云是知道任依云组过乐队的,也曾登台演出过,Live的演出视频被白巧云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面,总是会时不时的翻出来观看,看着任依云演奏时的喜悦,白巧云也总是会露出微笑。
但是任依云此时所演奏的歌曲风格却与演出中的乐曲有着很大的出入,至少在任依云这样的年纪是不会弹奏出这般惨谈的乐曲的,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位经历了变故与沧桑的老者,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未免也太过成熟,太过压抑,太过让人抑郁而悲观了。
屋内的琴声逐渐的停息,白巧云也已经走到了任依云的房门面前,看着紧闭的房门,白巧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面,慢慢的按了下去。
在看着公寓大楼的感应门缓缓打开之后,五郎对着门上的传感器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跟上佐藤佳子的步伐,向着不远处的车辆走去。
不同于刚才那副面孔,佐藤佳子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就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倦意,双眼中的疲惫也被冷谈所取代,整个人挺着腰,高耸着肩膀,整个人充满了英气,宛如一个熟练工作了许久的职场精英。
‘如果能够将她眼皮子下面的黑眼圈去掉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
五郎心中有些愉悦的想道。
在佐藤佳子的面前,五郎就不再拘束住自己随意的个性了,整个人潇洒无比的跟在佐藤佳子的背后,脚步也有些飘逸,全然没有了之前在客厅之中的稳重,就像是年轻了几岁一般,充满了活力。
来到自己的车子面前后,佐藤佳子停了下来,用着严肃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车钥匙,打开了后备箱。
来到后备箱前,五郎有些随意的将手搭在了里面的箱子上,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纸皮箱子的触感。
“这些都要拿上去吗?”
五郎看着装满了后备箱的箱子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感,一切都是那样的公事公办,仿佛自己跟佐藤佳子仅仅是因为工作而刚见过面的陌生人一般。
看着五郎脸上正经的模样,佐藤佳子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五郎的疑问,而是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紫红色的吉他拨片。
紫红色的吉他拨片被佐藤佳子拿在手中,与她身上的oL服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吉他拨片上面还有着一道黑色记号笔写下的字迹,是一段有些长的汉语,因为吉他拨片的大小,而写成了三行。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五郎满脸茫然的看着佐藤佳子手中的吉他拨片,充满疑惑的目光在佐藤佳子和吉他拨片面前来回的扫视,然后缓缓的说道。
“你也喜欢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