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外雪粒敲打着竹帘,簌簌声裹着寒气钻进来,火堆余烬泛着暗红微光,将众人沉睡的影子拉得长长短短。
沈知微裹着补丁毯子蜷在角落,呼吸匀净,只偶尔因棚顶漏下的冷风,不自觉往干草堆里缩了缩。
离她不远的地方,萧景珩背靠着棚柱浅眠,玄色外袍搭在膝头,一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短刀,是流放前他备下的。
夜半时分,一道纤细身影忽然从干草堆里挪了出来。
李良娣借着余烬的微光,猫着腰往前蹭,她眼角瞟向缩在另一头的房良娣,见对方睡得死沉,又咬了咬牙,目光直直锁在萧景珩身上。
仅一日的赶路,就让他没了往日宫里的体面。
糙米咽不下,风雪刺骨,若再不靠上萧景珩这棵“大树”,往后的日子,还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方才沈知微怼房良娣时,萧景珩虽半句没帮腔,可他毕竟是皇子,还有这么多人跟随,只要自己能哄得他回心转意,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越想,李良娣心头越热,脚步也快了些。
很快挪到萧景珩跟前,她先是试探着推了推他的胳膊,见他没反应,便壮着胆子,伸手去拉他搭在膝头的外袍,身子也跟着往他身侧凑——她想借着“夜寒”的由头,挨近他身边,再好好诉说诉说思念。
可手刚碰到衣料,萧景珩却猛地睁开眼,眸子里没有半分迟疑,只剩冰寒。
李良娣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喊“殿下”,但还没等声音发出来,萧景珩膝盖微抬,紧接着一脚踹在她腰腹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李良娣的痛呼,在安静的棚子里炸开,她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滚出去,撞在堆着的干草捆上,疼得蜷起身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这一声动静,瞬间把满棚人都惊醒了。
沈知微迷迷糊糊的掀开蒙头的毯子,定了定神,借着余火看清眼前的景象,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这都啥时候了,这人咋还想着“爬床”呢。
章云锦却是第一时间把身边的林薇婉搂紧,警惕地望着李良娣;林文渊揉着眼睛坐起来,刚要问怎么了,就见杨健“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李良娣跟前,脸色黑得能滴出水。
“你作死呢!”杨健压低声音怒斥,“半夜三更往主子跟前凑,真当还以为你还在在宫里当你的良娣呢?”
李良娣捂着腰,疼得直抽气,见萧景珩站起身,玄色身影在微光里像座冷山,忙爬起来扑过去想抓他的衣角,哭喊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见夜里冷,想给您盖件衣裳……您别生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萧景珩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渣渣:“流放路上,没有什么良娣,再敢逾矩,直接扔去棚外喂狼。”
他说这话可不是吓唬人——这荒村野外,夜里本就有狼嚎,方才他守夜时,还听见远处传来几声。
李良娣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泪还挂着,眼神却怯了。
她看着萧景珩眼底的寒意,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再不敢往前凑,只能瘫坐在干草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房良娣这时也醒了,见李良娣这副模样,心里又怕又气,却也不敢出声,瞧李良娣的残样就知道萧景珩到底使用了多大劲。
沈知微这时站起身,走到火堆旁添了根干柴,火星“噼啪”一声跳起来,驱散了棚内的沉默。
她没看李良娣,只对萧景珩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不如让就让杨侍卫长把她绑到棚角去,免得扰了大家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这话既给了萧景珩台阶,也给出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毕竟现在没有什么比好好休息更重要的了,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呢。
萧景珩瞥了沈知微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仿佛方才那出闹剧与她无关,只淡淡颔首:“杨健,绑好她。”
“是!”杨健上前,一把将李良娣拽起来,拖到棚角的干草堆旁,用细绳绑好,还不忘威胁一番,“安分点睡觉,再敢动歪心思,我直接把你扔出去!”
李良娣不敢再哭,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狠狠瞪了沈知微一眼,若不是沈知微方才多嘴,殿下或许还能对她留几分情面。
可这眼神刚递过去,就对上沈知微转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清冷,还带着几分锋利,看得李良娣心里一虚,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棚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雪粒打在竹帘上的声音,和火堆偶尔的“噼啪”声。
沈知微重新裹紧毯子,却没了睡意,心里不由得再次吐槽一份,她睡眠质量不好,每次半夜醒来,都要好久酝酿睡意才能再次睡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流放路,果然没那么好走,李良娣今日碰了钉子,往后怕是还会有别的心思,得更小心些才是。
实在不行,就只能……
想着,她往干草堆里又缩了缩,渐渐闭了眼。
夜还长,明日的路,还得好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