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紫禁城内张灯结彩，万寿圣节的喜庆气氛笼罩着整座皇城。
寅时刚过，文武百官便已齐聚奉天殿前广场。六百张紫檀案几呈九重环形排列，每张案几上都摆着鎏金酒器与御制点心。三品以上官员着蟒袍玉带，四品以下穿绯色官服，在晨光中形成一片庄严的红色海洋。
朱棣端坐于奉天殿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织金云龙纹常服，头戴乌纱翼善冠。
虽已年过五旬，但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仍令人不敢直视。他腰间束着镶玉革带，足踏云头皂靴，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光泽。
朱高炽与张妍分坐两侧，太子一身绛纱蟠龙袍，圆润的脸上带着和煦笑容。太子妃则着翟衣霞帔，发间九凤金冠熠熠生辉。
“献礼开始——”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
首先上前的是户部尚书夏原吉，他手捧一卷金丝楠木盒，恭敬跪拜：“臣献南海夜明珠一对，愿吾皇如日月长明。”
朱棣微微颔首，侍从接过那对在暗处能自发幽光的宝珠，引得群臣啧啧称奇。
紧接着是兵部尚书金忠，他命人抬上一架精铁打造的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十八般兵器。
“此乃臣命能工巧匠特制的鎏金兵器，愿吾皇武功永固，大明江山永固！”
各地藩王和封疆大吏的礼物更是琳琅满目。
云南沐王府献上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枝丫舒展如烈火燃烧。两广总督进贡象牙雕龙舟，船上三百小人栩栩如生。西域都指挥使带来汗血宝马十匹，马鬃在晨光中如火焰般跃动。
朱棣目光扫过这些奇珍异宝，脸上却未见多少喜色。
直到……
“汉王、赵王到——”
随着司礼监一声唱喝，朱高煦与朱高燧联袂而来。
二人皆着四爪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盘龙玉佩。
朱高煦龙行虎步，身后跟着四名侍卫，抬着一尊青铜鼎。
“儿臣觅得商周时期青铜鼎一尊，上刻天命永昌四字，愿父皇寿与天齐！”
朱高燧则献上一幅长达三丈的《万里江山图》。
“此乃儿臣寻访天下画师，历时三年绘成，愿我大明江山如画，父皇福寿绵长！”
朱棣微微颔首：“平身。”
随后他的目光却越过朱高煦二人，落在缓步走来的朱瞻基身上。
朱瞻基今日看起来格外英挺。他身着绛纱明黄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朱棣赐的九龙玉佩。晨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更显气度不凡。
朱瞻基意气风发的走到朱棣面前，然后微笑着拱手行礼道。
“孙儿恭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日孙儿不献珍宝，但却献上比珍宝更为可贵的贺礼。孙儿特地寻来了五位才艺双绝的女子，排演了几支新曲，愿以此为爷爷贺寿。”
朱棣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招了招道：“好圣孙，到爷爷身边来。”
这一毫不避讳的举动，引得百官窃窃私语。
朱高煦脸色阴沉，拳头在袖中攥紧。朱高燧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朱瞻基。
巳时三刻，随着九声钟响，寿宴正式开始。
“宣——太孙乐坊进献新曲！”
在百官期待的目光中，五道倩影缓步登上白玉高台。
柳如烟一袭月白广袖流仙裙，衣袂上绣着银线暗纹的荷花。
她怀抱焦尾琵琶，纤指轻拨间，一串清越的音符如珠落玉盘。晨风拂过她额前碎发，露出眉心一点朱砂，更添几分出尘气质。
沈青瑶身着淡青交领襦裙，膝上放着那张珍贵的唐代雷氏琴。她低眉信手续续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宛如蝴蝶穿花。发间一支白玉簪映着晨光，将她清丽的面容衬得愈发脱俗。
苏小小穿着杏色对襟衫，腰间系着鹅黄丝绦。她手执牙板轻敲，樱桃小口微张，清甜的嗓音便如清泉般流淌而出。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时不时望向台下，引得不少年轻官员失神。
林月儿一袭火红舞衣，裙摆上金线绣着的凤凰随着她的旋转熠熠生辉。她手持双剑，舞姿刚柔并济，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似游龙惊鸿。发间金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与乐曲完美相融。
赵雪衣则着黛蓝儒裙，手持一卷诗册。她嗓音清冷，吟诵的诗句却字字珠玑。腰间玉佩随着她优雅的转身轻轻晃动，仿佛在为诗句打着节拍。
五人甫一登场，便引得满座哗然。
杨士奇捋须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夏原吉更是激动得打翻了酒盏：“这《荷塘月色》的曲调，当真前所未闻！”
乐曲渐入佳境时，忽然曲风一转。
柳如烟琵琶轮指如急雨，沈青瑶琴音陡然激昂。苏小小嗓音拔高，唱起了朱瞻基教授的《探故知》。
“清风上南枝，梦中仍相思……”
林月儿双剑舞出情意绵绵，赵雪衣的诗句也转为柔情。五人配合天衣无缝，将歌中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棣听得入神，手中酒盏悬在半空都忘了饮。当唱到“等秋高看山势，再探故知”时，这位戎马半生的帝王竟红了眼眶。
心里不禁生起了共鸣，回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百官们听了这首歌也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不禁怀念起了以前故人、故亲、故乡等等。
有些人不仅红了眼眶，眼里更是泛起了泪光。
曲毕，五人并未下台，而是相视一笑，琵琶与古琴忽然奏响一段前所未有的旋律。
苏小小檀口轻启，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这《笑傲江湖》的曲调豪迈不羁，柳如烟的琵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沈青瑶的古琴则似松涛阵阵。林月儿双剑舞出漫天剑花，赵雪衣吟诵的诗句也变得豪放洒脱。
五人技艺融会贯通，将江湖的洒脱与朝堂的庄严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殿中文武百官无不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音符。
杨荣激动地对身旁的同僚低语：“这几首乐曲必当流芳百世，青史留名！绝不逊于高山流水、广陵散这等古曲！”
朱棣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好！好一个沧海一声笑！此曲豪迈洒脱，正合朕意！”
他转向朱瞻基，“好圣孙，这曲子从何而来？”
朱瞻基恭敬答道：“回爷爷，此曲乃孙儿游历江南时，偶得隐士所授。孙儿觉得曲中意境与爷爷征战沙场、开创盛世的豪情相合，特意命人排演数月，只为今日献与爷爷。”
朱棣龙颜大悦：“赏！重赏！”
随着老爷子金口一开，珍珠、锦缎如流水般赐下。
朱瞻基见状，趁机上前拱手道：“爷爷，她们……”
朱棣没等朱瞻基说完，便大手一挥笑道：“准了！即日起脱去乐籍，封为宫廷乐正，月俸按五品官员发放！”
朱高煦看到朱瞻基这般讨好朱棣，还有朱棣如此纵容朱瞻基的样子，心中妒火中烧，忍不住猛地捏碎了手中酒杯。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酒水顺着指缝滴落，打湿了蟒袍下摆，但他却浑然不觉。
朱高燧连忙按住朱高煦手臂，低声道：“二哥，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父皇大寿，切莫失了分寸。”
此时乐曲已至尾声。
五女齐声唱道：“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盈盈下拜，衣袂飘飘如仙子临凡。
百官齐齐起身贺寿，声震九霄：“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朱棣开怀大笑，举杯与众臣同饮。他特意招手让朱瞻基坐到自己身旁，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这一幕落在朱高煦眼中，令他眼中阴鸷更甚。他仰头饮尽杯中残酒，酒水从嘴角溢出，却掩不住心中翻腾的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