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唐翠芬愿不愿意,饶春草出院后,李旭三两下收拾好了他俩的东西搬了出去。
有单位兜底,李旭申请了单位的宿舍。这是他们厂一个月前给职工们建的福利房,符合规定的申请就能入住。
“这就搬出去了?那房子还没到手呢!”刚出院的饶春草压低声音喊道。
他们千方百计留在城里,为的就是工作和房子。
工作已经到手了,李旭也在单位站稳了脚跟,可房子还是唐翠芬的,现在走了,那他们这些日子的伏低做小不都白瞎了!
饶春草急了,她还从来没做过亏本生意。
李旭淡定的按住她,“只要我还在这个厂里上班,宿舍就能一直住,和我们自己的房子有什么区别?”
谁上班了不打着干一辈子的主意?
国营厂还能倒闭不成?李旭想通了很果断的做了决定。
“不累吗?演戏。”
李旭疲惫的看向饶春草,饶春草累不累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累坏了。
精神上的疲惫休息是不能缓解的,感到不舒服,那就远离那个让他们不舒服的地方,而不是硬着头皮死磕。
怎么能不累!
饶春草听到这句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妈有病!”饶春草嘴唇嗫嚅两下,想说想抱怨,甚至想破口大骂的地方多了去了,可最后只有这四个字能精准概括唐翠芬这个人。
吃饭要哄,喝水要哄,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也要哄,还要及时道歉自我反省。就这还不算,还要情绪高昂,夸人的漂亮词还不能经常重复,不然就要闹脾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好伺候的人!
就这样低声下气的哄着,关于房子的事唐翠芬愣是不松口。
“是,她有病,我比你更清楚。”要不是为了远离她,他吃饱了撑的一头扎到乡下。
现在看来,当初还是太年轻,当黑户留在城里都比在乡下刨土好得多。
下乡苦,和唐翠芬相处更苦。
李旭觉得自己现在通透得不能再通透,人还是得知足。
“咱们现在已经很好了,咱们现在也有了孩子,得为孩子想想,你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好身子。”
事关孩子,饶春草眉眼间的执着淡了许多。是啊,如果还和唐翠芬住一起,看她那样子,不仅不能帮她忙,甚至还会给她拖后腿。
一想到过几个月肚子大了,还要挺着肚子出去替唐翠芬向邻居们道歉。
饶春草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想想就气坏了。
“你妈真的有病!”
接受了是一方面,想骂人又是另一方面。
饶春草这是答应了,李旭搂住她的肩膀。
“咱们已经在城里站稳脚跟,也不用再辛苦下地干活,将来咱们孩子出生,也是城里人,咱们还可以送他去读书,读大学!咱们家也能出个大学生!”
或许是李旭描述的未来太过美好,饶春草终于露出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有人就一定有人哭。
唐翠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流到脸上带着血印的地方,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唐翠芬,你就是个搅事精,好好的家愣是被你搅得四分五裂。”
“我真懒得说你,你那么好的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被你气到医院不说,你这狠心的婆子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李旭搬家的动作很大,饶春草进医院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半天时间不到,半个镇子都知道唐翠芬这个狠心的又把大儿子和大儿媳赶出了家门。
唐翠芬就不是能忍气的人,听到有人说她不是,当场就冲上去照着人脸上挠。
又是抓头发又是揪人家肚子上的软肉,全朝对方隐私部位下手,下手又狠又脏。
她不讲武德,对手也不会是君子,不讲究那些一对一的破坚持,几个早就和她有仇的大婶把她压在地上一顿收拾。
唐翠芬想着,心里也恨着,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小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大声?当然是刚才和她比划的那位就住在她隔壁。
有时候唐翠芬要面子。
唐翠芬的事没能热闹多久,自从“比武”过后,唐翠芬整个人的气焰消失,也不跟人硬碰硬了,甚至空闲时间还去街道领了火柴盒在家糊。
确实,闹了一通差点把大儿媳的孩子闹没了,哪里好意思找李旭要生活费,也只有多糊点火柴盒。
很快到了1980年,这是关键的一年。
机械厂面临搬迁,特别是李荃所在的部门。明面上是机械厂搬迁,实际上是他们这个秘密单位需要改头换面。
他们不装了。
李荃正式加入首都大学的研究所。
同时成为首都大学数学专业的副教授。
高考才开启几年时间,人才凋敝,学校任教的老师教授们十个里面有九个头发花白。
像李荃这样年轻的副教授,仅此一人。
众所周知,上课是不会高兴的,特别是在自己是老师的时候。
站在讲台上,底下学生们干什么小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
“安静,我知道你们有疑问,但你们先别问,都抬起头看黑板。”李荃板着脸敲了敲黑板,猝不及防的讲起课。
能考上首都大学的就没有蠢的,赶紧拿起笔跟上思路,眼神惊疑不定。
“老师,慢点讲,跟不上了。”
李荃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公式,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果然是李明。
她看着他龇牙乐就来气,跟不上还不赶紧跟上,有啥好乐的,听说去年暑假,这家伙又跑回去捡破烂了。
荒谬!
上大学有补贴,别的不说,至少吃饭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破烂,是非捡不可吗?
他自己捡破烂就算了,考上了首都大学,放暑假还得回来捡破烂。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啥,搞得镇上的人还以为机械厂没了之后,她在老家混不下去,也跑到首都捡破烂去了!
本来上课就烦,李荃手一甩,一颗粉笔头精准落到李明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