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北境重镇,铁壁关。
铁壁关,顾名思义,是扼守北境咽喉的雄关要塞。然而,当似锦一行人踏入关城时,所见景象,却与想象中“雄关”二字相去甚远。
城墙斑驳,多处可见修补的痕迹,但修补得极其敷衍,显然只是做做样子。城门口守卫的士兵,一个个无精打采,盔甲歪斜,眼神涣散,毫无精锐之气。
进入城内,街道狭窄,房屋低矮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和牲畜粪便的混合气味。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到他们这一队装备精良、气势不凡的人马,非但没有好奇,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戒备,纷纷避让,如同躲避瘟神。
这与他们沿途经过的、那些虽然贫瘠但尚有人气的边陲小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铁壁关怎么死气沉沉的?”禁军统领皱眉低语。
谢云樊骑在马上,狭长的凤眸扫过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咱们这位铁壁关守将,日子过得很‘安逸’啊。”
似锦没有说话,目光平静地观察着一切,心中已有计较。
*
铁壁关守将府邸,位于关城中心,是城内唯一一处看起来还算像样的建筑。
得知朝廷钦差抵达,守将王莽带着一众属官,早已在府门外“恭候”。
这王莽,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张大饼脸上油光满面,挺着个硕大的将军肚,几乎要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官袍撑破。她见到似锦和谢云樊,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得有些刺耳:
“哎呀呀!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下官铁壁关守将王莽,参见大人!”
她嘴上说着参见,动作却敷衍,只是微微躬了躬身,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似锦和谢云樊身上打转,似乎在评估他们的身份和分量。
她身后的那些属官,也大多是一副脑满肠肥、阿谀奉承的模样,争先恐后地行礼问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脂粉气和酒肉臭。
与外面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相比,这群官员,简直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似锦和谢云樊此行并未大张旗鼓,只以“巡查御史”的身份低调前来,衣着也相对朴素,虽仍是上等料子,但比起王莽等人的绫罗绸缎,已然算是低调。
因此,王莽等人虽然恭敬,却并未表现出对皇室和东厂督主应有的敬畏,只当是寻常的京官下来捞油水。
“王将军不必多礼。”似锦淡淡开口,声音清冷,“本官奉命巡查北境军务,督运粮草,还需将军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王莽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大人一路辛苦!快请进府歇息!下官已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说着,她便热情地要将似锦和谢云樊往府里请。
就在这时,府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在一名侍男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那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得极是俊。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肤白胜雪,唇不点而朱。他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绫罗长衫,外罩一件银狐皮斗篷,更衬得他身姿纤细,弱不禁风。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风致。
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似乎有些怯生生的,不敢直视外人。但偶尔抬眼偷觑时,那眼神清澈如水,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郁和空洞。
“这是下官的侧夫,柳氏。”王莽见状,连忙介绍,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惊扰了大人,还请恕罪。”
那柳侧夫闻言,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似锦和谢云樊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柳:“奴家柳如丝,见过二位大人。”
他行礼的姿态优雅至极,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只是他依旧垂着那长长的睫毛不肯看人。
而且,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和名贵皮草,与他那略显苍白、带着病态的容颜,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反差。仿佛一件被精心包装、却失去了灵魂的礼物。
周围的官员和仆役们,看到柳如丝,眼中都流露出或羡慕、或嫉妒、或怜悯的复杂神色。
【哇!美人!】阿若在似锦脑海里惊叹,【不过阿锦,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开心啊?你看他那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个漂亮的提线木偶。】
似锦心中微动。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男子地位低下,尤其是像柳如丝这样出身可能并不高贵的侧夫,更像是主人的附属品和玩物。他看似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但内心的苦闷和无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侧夫不必多礼。”似锦语气平淡地回应。
柳如丝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似锦一眼,当接触到似锦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时,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低下头去,耳根微微泛红,声音更轻了:“谢大人。”
谢云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冷哼,对柳如丝的柔弱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恶。
哼。
勾栏样式。
谢云樊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那些士兵和百姓身上,观察着这座关城的真实情况。
王莽见似锦对柳如丝似乎并无特别关注,便又热情地招呼道:“大人,请!酒宴已经备好!咱们边吃边谈!”
似锦点了点头,与谢云樊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这铁壁关的水,看来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