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些柔软的抱枕、可爱的玩偶、漂亮的风铃和鲜花,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属于孩童本能的、纯粹的向往和惊艳,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困惑和谨慎取代。
她敏锐地感觉到千寻疾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将小小的身体站得更直,将那份惊艳深深藏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二哥,你说大哥急匆匆出去,到底找什么去了?连个准话都没有……”
这是雄狮斗罗大大咧咧的声音。
“大哥行事自有深意,休要多问。”
金鳄斗罗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威严。
“嘿,六哥,你赌不赌,大哥肯定是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了,急着去挖宝!”
这是降魔斗罗带着跳脱笑意的声音。
千钧斗罗无奈地制止自家弟弟:“噤声。”
“……” 青鸾斗罗一如既往地沉默。
以金鳄为首,雄狮、青鸾、光翎、千钧、降魔几位供奉,也处理完各自的事务,正好联袂走来。
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大供奉匆匆离殿的异常,想过来探探情况或者等消息。
然后,他们也看到了那扇敞开的门,以及门内那片……粉白色的“异世界”。
瞬间,整个廊道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雄狮斗罗那粗犷豪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门内,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境。
金鳄斗罗那如同磐石般沉稳威严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他浓密的眉毛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那粉白的绒毯、纱幔、玩偶……
尤其是那张堆满柔软之物的巨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身象征着无上力量的厚重甲胄,在门内透出的柔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格格不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训斥,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极其低沉、带着浓重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胡闹!”
声音不大,却像闷雷滚过廊道。
青鸾斗罗清冷孤高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大,里面惯有的疏离被一种纯粹的错愕和茫然取代。
他像是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法则,目光在那粉色的水晶镜框和巨大的毛绒熊之间来回逡巡,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内心的波动而变得更加凝滞。
千钧斗罗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和一种“这世界怎么了”的荒谬感。
他看看门内,又看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弟弟降魔,再看看前方石化的千寻疾和比比东,最后求助般地望向金鳄,似乎想从二哥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发现金鳄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降魔斗罗的反应最为直接。
他扛在肩上的盘龙棍“哐当”一声滑落下来,重重砸在墨玉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
他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指着门内那片粉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卧……卧槽?!这……这什么玩意儿?!”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魂技,“大哥的房间……被……被粉红色的云朵占领了?!还有……那熊!那么大个的熊?!给谁睡的?!”
而光翎斗罗,他的反应与其他人格外的不同。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好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兴趣!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直接无视了旁边几位兄长的凝重和千寻疾的黑脸,甚至越过了还在发懵的降魔,几步就凑到了门口,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哇哦!”
光翎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惊叹,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目光扫过柔软的绒毯、梦幻的纱幔,最后定格在那张堆满玩偶和抱枕的巨床上。
“啧啧啧,这被子,看着就软乎!还有这熊!”
他甚至伸出手指,隔空戳了戳那个巨大的雪白绒毛熊玩偶,脸上露出一种“好想摸摸看”的表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此时此地有多么不合时宜。
“这床……躺上去怕不是要陷进去?有意思!大哥这是要金屋藏娇?藏个……精?”
他半开玩笑地嘀咕着,语气里充满了探究欲。
“光翎!不得放肆!”
金鳄斗罗终于忍不住,一声低沉却极具威压的喝斥响起,如同重锤敲在光翎耳边。
光翎这才缩回脑袋,摸了摸鼻子,对着金鳄嘿嘿一笑,但冰蓝色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浓烈的好奇,显然心思还在那粉白房间里。
侍女们对于门外这群跺跺脚大陆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的围观,仿佛视若无睹。
她们依旧保持着最高效和专业的素养,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挂好风铃的侍女仔细调整着角度;摆放花瓶的侍女小心地拂去花瓣上不存在的灰尘;整理衣橱的侍女将最后一件小睡裙挂得平平整整。
她们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仿佛不是在布置一个颠覆供奉殿审美的房间,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这份极致的专业与冷静,与门外那群陷入集体失语状态的强者们形成了绝妙的讽刺。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廊道里蔓延。
只有侍女们轻柔的脚步声、织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甜暖花香在固执地宣告着存在。
千寻疾的脸色已经从震惊转为铁青。他看着那片精心打造的粉白温柔乡,再看看几位供奉各异的神色,尤其是光翎那毫不掩饰的好奇,一股强烈的、被忽视甚至是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父亲……从未对他如此用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