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男主哥大方,给张天心开通了一些项目权限,另外让他走系统提了借调,直接到总部报到。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感觉。”他对996感慨道,“报告组织我要弃暗投明了,和男主熟悉程度提高能不能多漏点信息给我?”
不知道是哪句话踩到点还是真的因为和男主交集变多,平台这次从善如流地弹出了一些邮件和世界线索。张天心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头一回出现这么多红点的全息屏,出办公室时非常狗腿地轻轻带上门。
“宿主。”996突然出声。
“怎么?”
“检测到玉维真的专车刚刚驶离公司。”
“什么?”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电梯厅,跑到正对停车场出口的落地窗前。一辆眼熟的商务在夜色中闪了两下转向,从视野中消失,只留下车尾灯在视网膜上的残影。
又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间点……令人不安的被注视感卷土重来。在这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巧合下,张天心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
在下楼、出门,走到马路边等车这段漫长的沉默过后,张天心拉上外套拉链,原地跺了跺脚以抵抗夜风。
“996。”他问,“这个系列世界,在我之前,有多少个员工进入过?”
“宿主暂无此权限查阅。”
好……很好。
没有权限。
那自己就不是唯一一个。
“你觉得,我说是你觉得啊。”张天心强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剧情npc不是世界npc,是外部滞留……之类的什么人?”
系统很安静,这个问题大概真的超出了它的处理权限。张天心叹了口气,正要低头查看叫的车距离还有多远,突然听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的确是从996身上传来的。
“视频材料已排查,本世界暂无异常波动。目前宿主正在经历正常剧情,npc无异常,环境无异常,时间线无异常。视频中npc行为鉴定为自主行为。反馈完毕,请宿主确认。”
平台反馈是偏向女性化的、无机质的合成电子音。张天心非常识趣地点了确认,下一秒996居然原地弹起,惊慌道——居然能从一个AI声音里听出惊慌:“宿主我刚刚怎么掉线了你说什么宿主?”
“没什么。”张天心说,“弹了个平台反馈,确认之前玉维真那个视频没异常,不是什么大事。”
他平静地往前望去,看向笔直的夜路和间断的路灯投下起伏绵延的光影。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信息亟待探索,但他目前遇到的这些事情,不属于“可探索氛围”。
甚至也不是什么隐藏任务,不会导向某个分支的true end。
这是一个系列世界的初环节,不是游戏。尽管系统、任务、平台称呼遇到的这些人为主角、路人,npc,但它和张天心的“源世界”本质相同。不是穿书、穿电视剧,它是一个正常运行的世界。它有自己的秘密。
一些平台认为并不会影响到张天心“拯救男主”的主线剧情,也默许的秘密。
这是他被所谓的“剧情”推着走,云里雾里这几天来,唯一得到确认的一件事。
一切的源头,应该在玉维真身上。
坐进出租车,他开始挨条查看加载出的新信息。大概是出于安抚宿主情绪的考量,这次围绕宫修明提供了很多人物细节,从他的家庭背景到学术经历,囊括了他前二十几年人生的各种重要事件;竞赛、留学、创业、路演融资、上市……节点精确到具体日期。一个非常标准的、教科书般的有为n代的成功史。
张天心注意到,从大学开始,人物关系网里出现了玉维真的名字。
在网状图的外圈,玉维真作为学长出现;后面就是工作相关。备注点开发现两位的长辈在生意上也有一定的往来。
没那么熟,但比他们所体现出来的联系只多不少。
他又点开世界线索,标注中说是宿主和pcc人员有接触,因而收集度上升成功开启。张天心面前直接弹出了一张市区地图,各分区治安管理防治所从平面图上凸起,星星点点分布在这个最早的试点城市。
而犯罪防治局,坐落在离集团直线距离大约二十五公里的正北方。
“996,看下整个片区的用电情况——草,这个不用开演示!”
幸好这个世界的出租有前后隔板,司机看不到他在做什么。至于联网记录仪,反正他和996在玉维真那里挂过号了,暂且利用一下这种被监视的自由吧。
电力输送实时演算开启的瞬间,犯罪防治局那一块闪出了近乎镁粉爆炸的白光,张天心眼泪都飙了出来。
“挖矿呢这是。”他眯着眼睛道。
996给他调成了实时数据,犯罪防治局所在的一小片区域正在黑洞般吞噬这个城市将近四分之一的用电量。
中外环交界、上游水库、大规模用电,多半还配备了地下冷凝水循环。张天心以前炒过币,虽然只是微掺一脚,但这个他熟啊。怪不得地图上看没几栋楼,地却圈了一大块。他们还挺实在的,服务器就放在自家地底。
不知道再和男主混熟点他能不能带自己去局里转转……他刚看了下宫修明在ppc的挂职,还蛮能唬人的一个专家头衔。但这毕竟是男主和反派表面上最明晰的、和世界设定相关的一个重要交点,总得想个办法去看看。
接下来还有一些ppc的五年数据三年报告年度白皮书等等稍微上了密级的文件,集团有关方向的标书、项目、合作……说到这个他想起宫修明给开的密钥,决定今晚回去通宵查阅内部资料。
出租车渐行渐远,隐没在夜色里。
宫修明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看两辆车间隔大概十分钟,先后驶离公司远去。他想起玉维真某天专程来办公室对他的一番话。
大概可以算是一场警告?
那是一个夏季的雨天。
他开始创业时还非常年轻,正在攻读第一个博士学位,飞到地球对面游学,专着开了个头,产品已经做了不少。和传统行业的厚积薄发不一样……甚至和很多科技公司的腾飞不一样,他们的团队恰巧站在一个交叉风口,数字经济领域和科创板技术密集型行业的每一次碰撞,都在产生下一个时代领头羊、下一本《圣经》——下一个“首富”。
彼时他们才经过一轮Ipo,小作坊从大洋彼岸的某个宽敞车库搬来直辖区的高科园区。宫修明拥有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和名下的豪宅、留学的独栋不一样,不属于祖荫,完全源于他们这些年熬过的大夜,许多次试错,上百个论坛……他很年轻,“成功”这两个字,刚刚落下一撇。
所以产权局的稽查人员闯进他们那层楼时,所有人都在遭遇事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包括保洁阿姨,毕竟她们的高薪源于公司对环境干燥和整洁度的要求——那个暴雨天,那些人就这么湿淋淋地闯了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杂乱的鞋印和泥点。
所有的高层都被控制了,电脑主机、纸面材料一并原样封存。
宫修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口有三位稽查人员把守。对一个年轻的创业者来说,十七项专利侵权和假冒专利、公民数据违法窃取和大规模泄露、不正当竞争、侵犯商业秘密……这些罗织构陷的罪名太严重了,以至于一连串的“虚假广告”所带来行政处罚和民事赔偿那么和蔼可亲。
他不允许被使用电子产品,连联系自己的法务团队都做不到。此刻怀疑任何人都很正常,只有最了解、最亲近的伙伴才能触碰到最核心的痛点。一时间宫修明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同时他也不愿深想,尽管他在强迫自己这么做。
在令人焦躁、恐惧的暴雨声中,门被敲响了。
三声间隔相等的轻柔的敲门声,和产权局这些稽查人员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有一个看起来职级最高的稽查面色严肃地出去查看了一下,片刻后另外两位也出门了。推门进来的这位,宫修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局面,这种狼狈的境地下。
玉维真说:“希望你不介意我身上有淋到雨。这种天气撑了伞也不会有什么用的。”
他看上去反而比宫修明更疲惫一些,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上次见面还是在学校里。
坐在这里的是产权局最年轻的巡视员,和即将被执行的企业家。宫修明被这一桩突发的官司搅得焦头烂额,但稽查没有暴力举动,所以维持着衣冠楚楚的体面。他把纸巾盒往玉维真那里推了推,示意他自便。
三五年间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刚过午后而已,天空发乌得像夜半三更。玉维真自从工作后就不怎么露面,宫修明只觉得他消瘦、疲惫。他的额发有几缕湿漉漉地垂下来,外套上也是未成串的水珠。
“我出来之后赔我个真皮座椅。”宫修明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开这个玩笑,“能不能东山再起就看这把椅子了。”
“没到那个地步。”
玉维真说话做事向来从容平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做派。对初创公司而言天塌一般的大事,他对宫修明就轻描淡写一句话。
“我带来两个消息,都不算坏。”
他温和地笑了笑。
“但要看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