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南平稳地驶入夜色,雪莉靠在副驾驶的窗边,额角抵着冰凉的玻璃。
首尔的霓虹在她眼底流淌成斑斓的河,她伸手在雾气朦胧的车窗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又看着它迅速消散。
你家里……有酒吗?她忽然问,声音轻飘飘的。
下酒菜呢?
可以叫外卖。
雪莉满意地了一声,手指轻轻点着膝盖,像是在打节拍。
她的意识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轻盈,仿佛随时会飘走,却又被某种执念牢牢拽住。
———
地下停车场空旷寂静,蓝玉停好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雪莉试图自己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棉花,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蓝玉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雪莉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发丝间的洗发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小心。他低声道,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后座拎起沉重的器材包。
雪莉仰起脸,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背我。
蓝玉蹲下身去,雪莉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际。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蓝玉背着轻盈如羽毛的雪莉,手里还提着那个显眼的黑色器材包。
雪莉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小声说:我重吗?
轻得不像话。
她咯咯笑起来,笑声像一串摇摇欲坠的风铃。
输入密码后,公寓门锁发出的一声轻响,蓝玉用肩膀推开门,先把器材包放在玄关,然后弯身将雪莉放在沙发上。
客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线勾勒出雪莉蜷缩在沙发上的轮廓,她像只慵懒的猫,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我去拿条湿毛巾。蓝玉直起身,转身走向浴室。
雪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蓝玉。
你真好。
蓝玉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水龙头的声音隐约传来。
雪莉环顾四周,公寓整洁得近乎冷清,奢华的家具彰显着主人收入的不凡。
蓝玉拿着湿毛巾从浴室出来,顺路拐进厨房倒了杯温水。
回到客厅时,雪莉正蜷在沙发上,脸颊仍泛着酒醉的红晕,眼神却比刚才清醒了些。
喝点水。他将水杯递给她。
雪莉接过杯子,低头嗅了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是酒啊……
先解解渴,蓝玉无奈,酒等下酒菜到了再喝。
雪莉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喝了两口,随后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脸。
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可下一秒又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出了好多汗,身上黏糊糊的……我要洗澡!
蓝玉立刻摇头:你喝成这样,洗澡太危险了。
那我不关门!雪莉理直气壮,你就在门口守着!
蓝玉耳根一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胡说什么!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雪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浴室方向拖,快点!不然我自己去洗,摔倒了可别怪我!
两人拉扯了半天,最终蓝玉妥协,扶着她来到浴室门口。
用湿毛巾擦擦就好,他严肃叮嘱,千万别锁门,有事立刻叫我。
雪莉敷衍地两声,钻进了浴室。
——
蓝玉靠在浴室外的墙上,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水龙头开了又关,毛巾拧干的声音,雪莉偶尔哼起的小调——这些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公寓里被无限放大。
他盯着天花板,强迫自己数着吊顶的纹路分散注意力。
五分钟后,浴室门突然打开一条缝。
蓝玉……雪莉只露出一张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颊边,我衣服上全是烤肉味,还有酒气……
她可怜巴巴地皱起鼻子,有没有干净衣服借我?
蓝玉松了口气:等着。
他快步走向衣帽间,翻出一套全新的纯棉t恤和短裤,想了想又从抽屉底层抽出一条未拆封的平角内裤。
回到浴室前,他轻轻敲了敲门:给你衣服。
门缝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尖还沾着水珠。
蓝玉别开眼,将叠好的衣物递过去,刻意避开与她皮肤的接触。
谢谢~雪莉的声音带着笑意,随即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浴室门再次打开。
雪莉趿拉着蓝玉的拖鞋走出来,宽大的t恤下摆垂到她大腿中部,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一侧肩膀;运动短裤的抽绳被她系到最紧,却仍显得空荡荡的。
她边走边拽着裤腰抱怨:你的衣服也太大了……
蓝玉一抬头,呼吸微微一滞——
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将t恤的肩部洇出深色的水痕。
过长的袖口盖住她半个手掌,只露出纤细的指尖。
那件平平无奇的白t恤穿在她身上,竟莫名有种慵懒的性感。
看什么?雪莉歪着头问,眼神清澈得不像个醉酒的人。
蓝玉迅速移开视线:……没什么。外卖快到了,你去沙发坐着等吧。
……
门铃响起时,蓝玉刚把茶几收拾干净。
他快步走向玄关,透过猫眼确认是外卖员后,才谨慎地拉开一条门缝。
您好,您的外卖。
谢谢。蓝玉接过沉甸甸的袋子,食物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
他刚关上门,一转身,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雪莉——她光着脚,悄无声息地凑过来,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差点蹭到他的手臂。
吓我一跳!蓝玉下意识回头确认门已锁好,生怕她这副穿着宽大t恤、醉眼朦胧的模样被人看到。
雪莉却毫不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卖袋:好香~
她像只闻到鱼腥的猫,迫不及待地抢过袋子,蹦跳着回到茶几前。
外卖盒被一一拆开——辣拌海螺、海鲜葱饼、辣炒鸡爪等菜品展现在眼前,全是半岛人最爱的下酒菜。
蓝玉!酒呢?雪莉跪坐在茶几前,仰着脸催促,眼睛亮晶晶的。
蓝玉叹了口气,走向客厅角落的酒柜。
玻璃柜门后陈列着各色洋酒——苏格兰威士忌、法国干邑,甚至还有几瓶蓝玉在机场免税店买的茅台、五粮液等。
你想喝什么酒?他回头问道。
雪莉看都没看那些名贵的酒瓶,直接喊道:烧酒!就要烧酒!
蓝玉皱眉:烧酒不好,第二天会头疼。
我不管~雪莉耍赖似的用拳头捶了下沙发,我是半岛人,当然要喝烧酒了!
蓝玉无奈,蹲下身从酒柜最底层拖出两箱真露烧酒——上次和Red Velvet合作时赞助商送的,他送出去大半,剩下的就一直堆在这里。
雪莉看到熟悉的绿色瓶子,整个人都明媚起来,像得到糖果的小孩。
她一把抢过酒瓶,熟练地用牙咬开瓶盖——那动作行云流水得让蓝玉心惊。
慢点喝,他忍不住劝阻,先吃点东西垫垫。
雪莉已经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她随手用手背抹去:痛快!
蓝玉沉默地看着她。
烧酒的酒精度数不高,却最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喝多。
它像温柔的陷阱,用白水为稀释酒精的辛辣,等反应过来时,早已醉得不知东西。
——就像现在的雪莉。
她夹起一块辣炒鸡爪,满足地塞进嘴里,辣得直吐舌头,又赶紧灌了一口烧酒。
脸颊很快泛起更深的红晕,眼神却比刚才更亮了,亮得有些不正常。
你也喝啊!她推过另一瓶烧酒,瓶盖已经被她利落地撬开。
蓝玉接过酒瓶,却没有立刻喝。
他太清楚了——酒精只能麻痹身体,却驱散不了她心里的阴霾。
雪莉,他轻声问,今天到底怎么了?
雪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挂上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没什么啊,就是想喝酒~”
蓝玉没有再追问。
他沉默地陪着雪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瓶廉价的烧酒。
雪莉的脸颊越来越红,眼神渐渐涣散,说话时舌头也开始打结。
直到一整瓶烧酒见底,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蓝玉......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蓝玉心头一紧,放下酒杯:你什么都没做错。
那为什么......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的恨我?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酒杯,指节泛白,像是要把玻璃捏碎。
我发一张照片,他们说我在卖弄性感;我穿一件宽松的衣服,他们骂我不知廉耻;我直播时笑一下,他们又说我装纯......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蓝玉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腕,发现她白里透红的皮肤却异常冰凉。
不是你的问题,他低声说,是那些恶评者的问题。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她抬起泪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骂一次两次还不够,一个人对陌生人的恨意会持续这么久的吗?
蓝玉沉默片刻,最终只能叹气:在互联网的世界中,人人都戴着面具,这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人性中的恶。
雪莉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就没有办法改变吗?
很难。蓝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太漂亮,太自由,活得太真实——这让他们嫉妒,让他们愤怒。
雪莉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茶几上。
那我该怎么办?她问,退出娱乐圈吗?消失吗?
蓝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告诉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还是说时间会冲淡一切?
这些虚伪的安慰,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不知道......他最终只能诚实地说,半岛是一个病态的社会,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有什么改变的。
雪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那笑容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掉。
算了,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她举起酒杯,还是继续喝酒吧。
她又灌下一大口烧酒,呛得咳嗽起来,眼泪流得更凶了。
蓝玉想阻止她,却最终没有伸手。
——如果酒精能让她暂时忘记痛苦,那就喝吧。
雪莉的酒量其实一般,再加上之前在烤肉店里已经喝过一轮了。
没过多久,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身体也摇摇晃晃。
我好累......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蓝玉赶紧扶住她的肩膀:睡吧,我送你回房间。
雪莉却突然抓住他的衣领,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明天醒来......一切会变好吗?
蓝玉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雪莉今日直播的片段在社媒平台上传播开后,明天等待她的,只会是新一轮的谩骂和攻击。
雪莉似乎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
她松开手,闭上眼睛,任由酒精将她拖入黑暗。
蓝玉轻轻抱起她,像捧着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