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扭曲树林的边缘,光线骤然暗淡下来。那些灰绿色的树木枝干虬结,叶片肥厚却毫无生机,仿佛凝固的污秽。
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朽气味更加浓烈,脚下是松软、吸音的腐殖质层,每一步都陷得很深。
卡拉斯走在最前,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在前方数十米的范围内小心探查。两名水手紧握武器,一左一右跟在身后,紧张地注视着四周那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的树影。
林间异常安静,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脚踩腐叶的细微声响。
“大人,这林子…太邪门了。”一名水手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握着短矛的手微微颤抖。
“噤声。”卡拉斯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一片格外茂密的灌木丛。他的感知捕捉到那里有微弱的能量残留,与那些失魂者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稀薄。
他们没有深入,而是沿着海岸线的平行方向探索,希望能找到流入大海的溪流。这是寻找淡水最直接的方法。
行进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水流声,终于传入卡拉斯的耳中。他精神一振,抬手示意队伍转向,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小心摸去。
拨开一片垂落的、如同帘幕般的灰色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微微一愣。
一条仅有两三米宽的小溪,在黑色的岩石间蜿蜒流淌。溪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墨色的深绿,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白色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然而,与周围死寂的环境不同,在小溪两侧约莫十米宽的狭长地带,竟然生长着一些相对正常的、带着些许绿意的蕨类植物和低矮灌木!
这片狭长的绿意地带,与外围扭曲灰败的树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道脆弱的生命防线。
“水…有水了!”一名水手面露喜色,就要上前。
“别动!”卡拉斯低喝一声,阻止了他。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溪水和水边的植物。溪水的颜色和气味都表明它很可能受到污染,不能直接饮用。而那些相对正常的植物,其根系附近的土壤颜色明显更深,似乎蕴含着某种微弱但纯净的生命能量?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株蕨类植物的叶片。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死寂,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韧性的生机。
“这水不能直接喝。”卡拉斯站起身,肯定地说道,“但这片区域有些特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净化着这片土地,维系着这一点点生机。”
他的目光顺着小溪向上游望去,溪流蜿蜒,没入更加深邃的林间黑暗。
“我们沿着溪流往上走一段,小心点。”
三人继续前行,这次更加警惕。随着深入,他们发现小溪两侧的“绿意地带”时宽时窄,有时甚至中断,被灰败的树林重新占据,但很快又会出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这片土地的腐朽进行着拉锯战。
又前行了一里多地,前方的地形开始抬升,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岩石坡地。溪流正是从坡地上方流淌下来。而在这里,那片“绿意地带”明显稳固了许多,范围也扩大了。
就在他们准备攀上坡地,探查水源时——
“嗖!”
一支尾部绑着灰色羽毛、箭簇闪烁着幽绿寒光的短箭,毫无征兆地从坡地侧上方的一块巨石后射出,目标直指走在最前面的卡拉斯!
这一箭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带着明显的杀意!
卡拉斯瞳孔一缩,一直维持的空间感知在危机降临的瞬间做出了反应!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滑,同时手中的“虚空执政官”以一个精妙的角度向上撩起!
“铛!”
一声脆响!短箭的箭簇险之又险地被长杖格开,擦着卡拉斯的肩头飞过,深深钉入身后一棵树的树干,箭尾剧烈颤抖着,那幽绿色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敌袭!”两名水手又惊又怒,立刻举起武器,背靠背警惕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卡拉斯稳住身形,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块巨石。
只见巨石后面,以及坡地上方其他几处隐蔽的岩石缝隙和灌木丛中,缓缓站起了七八个身影。
这些人影并非失魂者。他们穿着用某种灰褐色兽皮和厚实布料缝制的简陋衣物,脸上涂抹着黑绿相间的油彩,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手中握着粗糙但显然经常使用的骨矛、石斧和简陋的弓箭,眼神警惕、凶狠,带着一种长期在生死边缘挣扎所形成的野性与戒备。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精悍、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明显是金属打造、与其他人武器格格不入的长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在卡拉斯身上。
“外来者!”疤脸男子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但通用语还算清晰,“离开圣泉!否则,死!”
他的目光扫过卡拉斯手中的长杖和那不同于常人的沉稳气质,又看了看他身后两名明显是普通水手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圣泉?
卡拉斯心中一动,看向那条流淌的深绿色溪流。难道,这看似污浊的溪水,以及两岸脆弱的生机,都与他们口中的“圣泉”有关?
这些突然出现的、充满敌意的土着,似乎守护着某个秘密。
淡水的线索找到了,但新的、更复杂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是战,是和?信息严重不足。
卡拉斯深吸一口气,将“虚空执政官”横在身前,并未摆出攻击姿态,而是用一种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开口: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船只搁浅,寻找饮水。你们说的‘圣泉’,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