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压抑的寂静中不知度过了多久,通道尽头传来一阵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并非信使那种冰冷无声的步伐。片刻后,脚步声在卡拉斯门前停下,接着是两下干脆的敲门声。
卡拉斯打开门,门外站着两名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兵,推着一辆低矮的金属推车。推车上放着几个覆盖着干净白布的托盘,以及一个金属酒壶和几个杯子。
其中一名士兵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用餐时间。”他掀开一个托盘上的白布,露出里面的食物。
食物算不上精致,但分量扎实,种类也超出了卡拉斯对这座冰冷要塞的预期:几块切割整齐、看起来还算松软的黑麦面包;几根油光发亮、散发着香料和肉香的烤肠,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一小堆洗净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耐储存的紫色浆果;以及那壶显然不是清水的饮品。
这待遇,远比黑石部落那点勉强果腹、还需小心处理污染的肉食要好得多,甚至比他们在龙息号上航行时的储备粮也要规整丰盛。
士兵将一份食物和一个杯子递给卡拉斯,又分别给吕桑德和暗爪送去——给暗爪的那份量是卡拉斯的好几倍,烤肠堆得像座小山,装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盆里。
“一炷香后,我们来收取餐具。”士兵说完,便推着车,和同伴一起转身离开,脚步声再次消失在通道尽头。
卡拉斯端着食物回到房间。吕桑德也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跟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暗爪则直接用爪子将那个大金属盆扒拉到走廊上,低头嗅了嗅,熔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才开始大口吞咽,显然对熟食不算排斥,但更习惯 生食。
“这…算是示好吗?”吕桑德看着手中的面包和烤肠,低声问道。在资源匮乏的黑石滩,这样一顿饭堪称奢侈。
“是展示。”卡拉斯拿起一块面包,手感坚实,麦香浓郁。“展示他们的富足,他们的秩序,以及他们对资源的绝对掌控。”
他掰开面包,露出里面细密的结构。又切下一小块烤肠,肉质紧实,调味精准,没有丝毫腐化或变质的迹象。浆果酸甜多汁,酒壶里倒出的是某种低度的、带着蜂蜜甜香的麦酒。
每一口食物,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铁石要塞的强大。他们不仅能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维持严密的军事秩序,还能保证相对优渥稳定的物资供应。这与黑石部落挣扎求生的惨状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吕桑德也明白了过来,他小口吃着浆果,眉头微蹙:“他们在告诉我们,服从,就能得到这样的生活。甚至,更好。”
卡拉斯没有说话,慢慢咀嚼着食物。味道确实不错,远超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任何一餐。但这美味背后,是冰冷的算计和权力的彰显。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那两名士兵准时返回,沉默地收走了所有餐具,包括被暗爪舔得干干净净的大金属盆。整个过程高效、无声,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
通道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些许食物香气,证明着刚才那短暂的真实。
吕桑德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人?他们的条件…”
“条件没有变。”卡拉斯走到墙边,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黑石墙面,“这顿饭,只是让条件看起来更‘诱人’了一些。但我们不能只看表面。”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越是展示强大,往往越是掩盖某些东西。那个地脉熔炉,那个净化壁垒…还有领主口中‘大规模构筑’的需要。这座要塞,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回想起暗爪感知到的地下深处的动静,以及吕桑德从老人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
“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准备应对什么?或者说…他们在谋划什么?”
这顿丰盛却令人心情沉重的晚餐,非但没有打消卡拉斯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确信,铁石要塞的水,远比看到的要深。那位山巅之王抛出的橄榄枝,枝干上可能布满了无形的尖刺。
夜色,在要塞内部依旧无法分辨,但无形的压力,却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沉重地压在心头。抉择的时刻,正在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