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爪将那截萦绕着淡灰芒的湮灵木小心置于卡拉斯面前。触手温凉,其上的“归寂”气息虽被收敛,依旧让周围过于活跃的生机能量为之一静。
第一步已成,众人心神稍定,但目光都不由投向苗圃北方。据那守圃之灵所言,“星泪花”生于极北“望星崖”下,此去前路未卜,而暗爪龙翼上被翠绿光膜暂时压制的苍白伤痕,依旧如芒在背。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卡拉斯声音虽显虚弱,语气却不容置疑。他看向暗爪,“你伤势如何?可能行动?”
暗爪昂起头颅,劫火竖瞳中意志如铁。“无碍。些许痛楚,尚可压制。” 他龙翼微动,那被抹消的缺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空间涟漪,显然仍在与那“净世之光”的残余力量对抗,但行动已无大碍。
雷克斯清点剩余人手与物资。母河之水尚足,但干粮已所剩无几。他看向这片生机盎然的苗圃,沉声道:“此地花草奇异,或有可果腹之物,但需谨慎辨识,以防不测。”
卡拉斯点头,他目光扫过四周,架构师残存的感知力细细体会。这片苗圃看似平和,实则内蕴玄机,一草一木皆非寻常,其生长分布,隐隐暗合某种古老的阵法韵律,维系着此地的平衡。
“我等沿北而行,途中若遇灵植,可小心尝试,但切莫贪多,更不可伤其根本,以免触怒此间灵性。”他叮嘱道。
决议既定,众人便不再耽搁。暗爪在前,以其龙威稍稍驱散前方过于浓郁、几成实质的生机霞光,开辟道路。卡拉斯与雷克斯居中,老巴尔与士兵们警惕殿后。
苗圃广袤,仿佛没有尽头。脚下绒草柔软,踏之无声。沿途所见,愈发奇绝。有藤蔓结出赤玉般的果实,散发诱人甜香;有奇花形如钟铃,无风自动,发出清心宁神的悦耳轻鸣;更有大片如同蓝色水晶簇般的草丛,行走其间,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们谨慎地尝试了几种气息最为温和、且与记载中某些可食灵药相似的果实与块茎,果然能稍稍缓解饥渴,甚至对伤势略有裨益,众人精神不由一振。
然而,苗圃之内并非坦途。行至一处繁花似锦的谷地时,异香扑鼻,闻之令人昏昏欲睡,灵魂都仿佛要离体而出,投入那花海沉醉。暗爪低吼一声,【深渊龙威】骤然释放,将那迷幻异香强行冲散,众人才悚然惊醒,连忙绕行。
又曾路过一片看似平静的银色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却映照不出任何倒影。暗爪投石问路,石块入水,竟无声沉底,未泛起丝毫涟漪,湖面依旧平滑如镜,诡异非常。众人心生寒意,远远避开。
一路北行,虽偶有惊险,但凭借暗爪的敏锐感知与卡拉斯的谨慎判断,总算有惊无险。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日,或许更久,周遭景象渐渐变化。生机依旧浓郁,却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苍劲与孤高。树木愈发稀少,却更加巨大虬结,如同沉默的巨人。天空那暖橙色的光芒在此地也显得清冷了几分。
脚下地势开始缓缓升高,绒草渐稀,露出下方深紫色的、坚硬如铁的土地。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光滑的黑色圆石组成的区域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陡峭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暗色山崖,横亘于前,直插那暖橙色的天穹。山崖之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物,唯有岩石的纹理在天空映照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这里,已是苗圃的边界。那无形的空间壁垒在此处似乎与山崖融为一体,壁垒之外,是涌动着的、色彩更加深邃混乱的星尘古道虚空。
此地,想必就是“望星崖”。
然而,崖下并非他们想象中的花团锦簇,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碎石的空旷地带。空地上,只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形态奇特的暗蓝色小草,并未见到那所谓的“星泪花”。
“星辉最盛时方绽放…”卡拉斯仰头望向那暖橙色的、并无星辰的天幕,眉头微蹙。此地方位虽至,然天时未至,又如何能见花开?
暗爪亦昂首感知,劫火竖瞳中映照着那片虚假的天穹。他融合龙魂后,对时空的感知远超常人。片刻,他传递意念:“此地天幕…乃是幻象,亦是封印。其力量循环将尽真正的‘星辉’,将至。”
众人闻言,皆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崖下的空旷与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
忽然,那暖橙色的天幕,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涟漪。紧接着,一片区域的“天空”开始变得稀薄、透明!
透过那片逐渐淡去的暖橙,众人惊骇地看到——外面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无数破碎的、燃烧着最后光热的星辰残骸,以及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如同世界尸骸般的巨大阴影,在冰冷的虚空中缓缓飘荡、碰撞!
这才是星尘古道,乃至这片被遗忘域外的真实景象!
也就在这片“天窗”打开的刹那,一缕冰冷、破碎、蕴含着无尽悲伤与寂灭意味的星辉,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叹息,穿过那透明的壁垒,凄然地洒落在望星崖下的这片空地之上。
星辉照耀之处,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暗蓝色小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细长的花茎,顶端凝结出一个个晶莹剔透、形如泪滴的花苞。
花苞在凄冷的星辉下轻轻颤动,仿佛承载着万千星辰陨落的悲伤,随时将要绽放。
星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