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要点果子不?刚从山里摘的,甜得很!”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婆婆凑上来,篮子里装着红通通的野果。
此间语调与乾元国那边略有不同,粗犷的生活使此间人多了一丝豪迈热情。
王松回过神,看着老婆婆布满皱纹的笑脸,心中微动,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这是刚刚进城前从一名衣着华丽的凡人那里获得的:“来几个。”
老婆婆麻利地捡了几个最大的野果包好,递给他时还多塞了一个:“送你尝尝。”
王松接过野果,指尖触到果皮的微凉,心中那点因追杀而起的阴霾似乎淡了些。
他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舌尖散开,带着山野的清香。
他继续往前走,神识下意识地扫过全城——正如他之前所见,城中修士寥寥无几,最高不过筑基初期,还都是些散修,气息懒散,显然早已习惯了凡人的生活。
倒是城中心的一座酒楼里,坐着两个炼气后期修士,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王松路过时,隐约听到“荒云谷”“万兽宴”几个字。
他脚步微顿,心中起了兴趣。荒云谷就在天连国境内,这“万兽宴”莫非与他们有关?
王松没有上前打探,只是记下了酒楼的位置。
他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开了间上房,打算先在此休整一日,顺便打听些关于荒云谷的消息。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王松才卸下伪装,盘膝坐在床榻上。他取出那枚白纹乌鸦的妖丹,看着里面流转的黑气,眼神渐渐凝重。
片刻的安宁终究是短暂的,鸦羽楼的元婴修士迟早会追来,荒云谷之行也未必顺利。
但此刻,感受着窗外传来的凡人笑语,他紧绷的心弦,确实松了那么一瞬。
或许,偶尔停下脚步,看看这凡尘烟火,也并非坏事。
他刚才借着下楼打水的功夫,旁敲侧击地向客栈掌柜打听了几句。
这小城名叫“石洼城”,因城外多青石洼地得名,平日里除了往来沼泽的行商,少有外人踏足。
王松拿起一个野果,慢慢咀嚼着。至少今夜,他可以暂时放下修士的身份,做个“凡人”,睡个安稳觉。
……
翌日清晨,王松推开客栈房门,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带着几分暖意。
连日奔逃的疲惫被一夜好眠驱散,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紧绷的筋骨都舒展开来。
逃了这么久,总算有了片刻喘息的空闲。
按照昨日神识探查的记忆,他朝着城西走去。
石洼城不大,东西横贯不过数里,沿途依旧是凡人的生活景象——早点摊的热气氤氲,豆腐坊的石磨吱呀作响,偶尔有挎着菜篮的妇人擦肩而过,笑着打招呼。
王松融入其中,步履从容,很快便到了城西。与城中其他地方的喧闹不同,这里稍显僻静,青石板路干净整洁,两旁多是些带院落的民居。
他停在一座小院前,目光落在那扇雕花木门上。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写着“墨石居”三个字,字迹清隽,倒有几分文人气息。
院墙是用细竹篾编的,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院内隐约能看到几株修剪整齐的盆栽,透着几分雅致。
这便是那名筑基初期修士的居所。
王松心中越发好奇。石洼城灵气稀薄,连炼气修士都会感觉略有不足,别说筑基修士了——寻常筑基修士哪个不是往灵气浓郁的坊市或宗门靠拢,谁会跑到这种凡俗小城安家?
他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在下王松,路过贵地,特来拜访。”
话音落下,院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眼神平和,身上的灵力波动正是筑基初期,却带着一种与修行界格格不入的书卷气。
“阁下是?”中年男子拱手问道,语气温和,没有寻常修士的警惕。
“在下一介散修,途经石洼城,听闻城中有位道友在此静修,特来叨扰,想请教些修仙界的见闻。”王松也拱手还礼,语气客气,将自身气息维持在筑基初期,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敬仰”。
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笑:“谈不上请教,在下林墨。既是同道,进来坐吧。”
王松跟着走进院内,才发现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精致。院中铺着青石板,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石桌石凳,几盆灵植虽品阶不高,却打理得生机勃勃,墙角的石臼里还放着几块墨锭,显然主人不仅修法,还好文墨。
王松看着眼前的林墨,对方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凡俗烟火气——那是长期浸染在凡人生活中,被市井浊气侵染灵脉的迹象。
修士本应气息清灵,可林墨身上的灵力却带着滞涩感,像是被一层薄泥裹住,运转起来会很费力。
王松略一探查便明白,对方并非天赋不足,而是主动放弃了精进之路,任由凡俗浊气侵蚀,长此以往,别说突破金丹,恐怕能稳住筑基修为就算不错。
“林道友这处境……”王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灵气郁结,怕是再难寸进了。”
林墨闻言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你看这院中的花,晨露里的光,比打坐突破有意思多了。”
他指着墙角那盆开得正艳的月季,“昨天刚浇了淘米水,今天就冒了三个花苞,这种实实在在的欢喜,可不是修炼能比的。”
王松看着他眼中真切的笑意,突然想起了自己一路奔波的紧张,又想起平日里那些为了修为不择手段的修士,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林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递给他一杯新沏的茶:“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你追求大道,我贪恋凡尘,本就没什么对错。”
他顿了顿,看着王松,“倒是道友,身上的气息太急了,带着股剑拔弩张的劲儿,这样赶路,很容易栽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