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 云顶餐厅 傍晚 19:27)
包厢内,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在精致的餐盘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晕。长桌两端,林瑟曦与车宰昊的交谈似乎渐入佳境。
车宰昊优雅地切割着最后一道甜点——覆盆子巧克力熔岩蛋糕,深色的巧克力酱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出来。他听着林瑟曦侃侃而谈她为星河娱乐构想的“纪录片赋能艺人”计划,从如何为过气艺人量身定制个人纪实短片重塑形象,到为新晋练习生打造沉浸式成长观察系列,再到为顶流策划深度人文旅行节目提升格调。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充满野心,像一个踌躇满志的创业者,在向手握重金的天使投资人描绘宏伟蓝图。
车宰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非常享受这种掌控感。看着林瑟曦——这个才华横溢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在他面前展示蓝图,寻求他的“投资”与“庇护”,这极大地满足了他内心对权力和主导地位的渴望。他喜欢扮演这种高高在上、仿佛能点石成金的“天使”角色,这让他伪善慈悲的面具显得更加完美。他微微颔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赞许与肯定:“瑟曦的规划非常有前瞻性,也很贴合当下市场的需求。星河娱乐能有你这样兼具实力与战略眼光的伙伴,是星河的幸运。”他的话语如同精心调制的蜂蜜,甜美却带着粘稠的掌控欲。
话题从宏图伟业转向了现实的综艺录制。车宰昊放下银质甜品勺,脸上适时地浮起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和自责:“说起来,真是抱歉。因为我的意外受伤,导致节目组精心策划的‘一周同居生活’和东海特色的海事体验活动都不得不暂停了。让大家期待落空,也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只能重新制定拍摄路线了。”他语气诚恳,镜片后的目光却冷静地观察着林瑟曦的反应。
林瑟曦端起服务员新添的柠檬水,杯壁沁出冰凉的水珠。她纤细的手指捏着细长的玻璃吸管,无意识地来回搓动着,吸管在清澈的水中搅动出微小的漩涡。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清亮而真诚。“车总千万别这么说!你受伤虽然是意外,但恰恰因为这件事,让《恋爱预警》的关注度空前高涨!大家都在关心您的康复情况,对后续节目内容充满了好奇。等重新开播那天,收视率一定会爆棚的!你看,走到哪里都是娱乐焦点,带火哪里,这就是顶级流量的实力啊!”她的恭维滴水不漏,眼神明亮,仿佛真心实意地佩服着对方的热度。
林瑟曦心中冷笑。热度?焦点?不过是你精心策划的一场金蝉脱壳!利用自己“意外受伤”的巨大话题量,硬生生从她步步紧逼、即将引爆的“宋允真溺亡与星河高层关联”的舆论漩涡中心抽身而出。虽然宋寅“畏罪自杀”的疑点重重,网络上不乏质疑之声,但在星河强大的公关机器和狂热粉丝的引导下,舆论硬生生被劈成了两股互不相关的洪流。
一股是“影帝车宰昊敬业受伤”,充斥着关心与赞美;另一股则是“经纪人宋寅设计宋允真溺亡后畏罪自杀”,满足了猎奇与唾弃。宋寅成了完美的替罪羊,而车宰昊,依然是那个无辜受害、敬业努力的完美偶像。这手乾坤大挪移,玩得真是漂亮!她搓着吸管的手指微微用力。
这场各怀鬼胎的晚餐,终于在最后一道餐后甜点和礼貌的寒暄中走向尾声。
“车总,感谢今晚的款待,也感谢您的信任。”林瑟曦起身,伸出手,笑容明媚。
“应该是我感谢瑟曦的坦诚和远见。”车宰昊也起身,握住她的手,力道适中,笑容温雅,“期待我们的合作能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他的目光落在林瑟曦脸上,带着欣赏,也带着深不见底的探究。
金荷娜如同无声的影子,适时地为林瑟曦拉开了包厢厚重的门。
“我说赫赫,你丫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干嘛啊?我美好的一天!准时五点半下班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刘波一边跟崔政赫通着电话,一边脚步轻快地走向他那辆保养得锃亮的国产SUV,脸上洋溢着即将见到媳妇的傻笑,“这意味着我能赶上家里的饭点,能跟我香香媳妇贴贴,看个电影,享受一下二人世界!这简直是天堂……” 他美滋滋地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
“嘀嘀——”
车灯闪烁的瞬间,刘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脸——崔政赫。崔政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斜靠在副驾驶座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靠!崔大队长!”刘波哀嚎一声,感觉下班天堂的泡泡“啪”地一声破灭了,“万恶的资本家都没你狠!说吧,又要我干嘛?是不是你停职期间手痒,想去哪个大排档蹲点抓小偷?”他认命地拉开驾驶座车门,一屁股坐进去,方向盘拍得啪啪响,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崔政赫把烟拿下来夹在指间,言简意赅:“工作证被纪委暂时保管了。现在需要进一个‘会员制’的高档场所办点事,需要你这位在职警官带我进去。”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刘波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就知道!停职了也不消停!你当我是你的万能通行证啊?哪个‘高档场所’?先说好,超出辖区或者需要搜查令的地方我可不去。”他嘴上抱怨着,却已经发动了车子。
“云顶餐厅。”崔政赫报出地名,然后非常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座椅,系上安全带,努努嘴,“开车吧,刘警官。时间宝贵。”
刘波看着崔政赫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从后视镜里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一脚油门,车子汇入了傍晚的车流中,朝着东海市的地标擎天塔驶去。他美好的“贴贴”计划,彻底泡汤了。
云顶餐厅所在的擎天塔安保森严。刘波将车停在地面访客区,下车,整理了一下警服,拿出警官证,走向入口处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负责人。
“你好,市局刑侦支队刘波。”他出示证件,表情严肃,“接到群众反映,这里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隐患,我们例行过来抽查一下消防通道和部分公共区域的监控运行情况。请配合。”他的措辞官方而谨慎,既表明了身份和目的,又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保安负责人仔细查验了警官证,又看了看跟在刘波身后、穿着便服但气质沉稳的崔政赫,虽然停职,但那股子刑警的劲儿还在,虽然有些疑惑,但证件真实,理由正当,他点点头:“好的,刘警官,请进。需要我安排人陪同吗?”
“不必,我们自己看看就行,不打扰客人用餐。”刘波摆摆手,带着崔政赫顺利通过闸机,进入了大厦内部。
一进大堂,崔政赫就低声对刘波说:“目标区域在b2停车场,d区。劳斯莱斯幻影,车牌尾号888。”
刘波心领神会,两人乘坐直达电梯来到b2停车场。巨大的地下空间灯火通明,停满了各式豪车,空气里混杂着汽油、橡胶和淡淡的香氛气味。崔政赫目标明确,很快就在专属的VIp停车区找到了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崔政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类似小型投影仪的设备——杨帆提供的瑞思pFS-300光学非接触指纹采集仪。他戴上一次性乳胶手套和口罩,示意刘波在几米外的一个柱子后“望风”。
崔政赫像个普通的、对豪车感兴趣的客人,慢悠悠地踱步到劳斯莱斯旁。他先是绕着车走了一圈,目光“欣赏”着流畅的车身线条,偶尔还微微俯身,似乎在查看轮毂的细节。
与此同时,他手中不起眼的pFS-300设备,隔着约25厘米的距离,前端射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特殊频段光线,如同无形的扫描笔,精准而快速地掠过驾驶位门把手、车窗边缘、后备箱按钮等关键接触部位。设备屏幕上的图像实时反馈着,一些淡淡的、扭曲的纹路图案开始显现、被捕捉、存储。这种设备利用光学干涉原理,无需物理接触即可获取物体表面的指纹残留图像,避免了破坏原始痕迹和留下新的干扰。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崔政赫直起身,仿佛看够了,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刘波的车。
“啧啧啧,”刘波看着崔政赫坐进副驾驶,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嘻嘻地调侃,“崔队,刚才那样子,真像个经验丰富的扒车贼在踩点垂涎人家的豪车啊!我说,以后局里拍普法宣传片或者案件情景再现,这角色非你莫属!影帝级的!”他咂咂嘴,看着那辆劳斯莱斯,语气带着羡慕,“唉,当明星是真好啊!这车,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怕是都指望不上喽!”
崔政赫一边快速检查着设备里储存的指纹图像清晰度,一边头也不抬地回怼:“我要是扒车贼,那你就是负责望风接应的同伙。罪名一样大。”他眉头微蹙,仔细辨认着屏幕上略显模糊的纹路。邻居男……如果他是联通警方内部和星河娱乐的线人,那么他必然需要经常与车宰昊接触。这车上的指纹,会是关键吗?还是早已被清理干净?
刘波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对对对,我是同伙!哈哈哈!”他眼珠子一转,看着窗外金碧辉煌的云顶餐厅入口,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舔舔嘴唇,学着电影里劫匪的腔调,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怂恿:“头儿,来都来了,不干票大的?听说这里的鹅肝和牛排绝了!兄弟我请客?咱也体验一把上流社会的腐败生活?”他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崔政赫抬眼看了看刘波那副馋样,又瞥了一眼云顶餐厅那奢华的大门,略一沉吟。停职期间确实憋闷,也需要更多观察……他点了点头,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行。干票‘大’的。你请客。”
两人默契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朝着那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云顶餐厅走去。
电梯平稳上升。刘波还在兴奋地念叨着要点什么菜,崔政赫则沉默地靠在轿厢壁上,闭目养神。电梯门即将在一楼开启的瞬间,崔政赫的鼻翼忽然微微翕动。一股极其熟悉、冷冽中带着一丝苦意的后调香气,如同无形的钩子,瞬间攫住了他的神经!
是昨晚!那个身手矫健、反应极快、最后在他眼皮底下溜走的“邻居男”!他身上残留的就是这种独特的、辨识度很高的苦橙与雪松混合的尾调!绝对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