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静静躺在练习生储物柜里的“星星空间”软糖,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宋允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车宰昊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这些年轻的孩子用?他口中的“临床效果观察”,所谓的“市场预热”,难道这些充满梦想、对公司几乎毫无防备的练习生,就是他选中的实验组吗?!
巨大的惊骇过后,是强行压制的冷静。
宋允真背对着KK,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随意的好奇,她指着那个柜子,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试探道:
“KK,那个星星形状的瓶子好漂亮,是什么呀?谁的宝贝?”
摇椅上的阮凯(KK)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语气自然地回答:
“啊?那个啊,是我的,允真姐。是公司的私人医生看我最近压力大,有点失眠,给我开的保健品。说是能帮助放松,改善睡眠质量。”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马上最终淘汰选拔了,我…有点睡不着。”
公司的私人医生?宋允真心底冷笑,没有车宰昊的亲自授意,公司的医生怎么可能随意给重点练习生开这种来路不明的“保健品”!
她转过身,将调好的柠檬气泡水递给KK,脸上维持着前辈关怀的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像一个心疼弟弟的姐姐:
“少吃这些科技与狠活。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真正的放松是好好泡个热水澡,找个专业的按摩师疏通一下筋骨,比什么都强。”
KK接过水杯,乖巧地点头:“知道了,谢谢允真姐。”
然而,就在宋允真转身去放水壶的短短功夫,再回头时,却发现刚刚还说着“能量满满还能跳三天三夜”的KK,竟然歪在按摩椅上,睡着了。
不是那种放松的沉睡,而是一种仿佛被突然抽干力气的、极深极沉的昏睡。他眼下的乌青在休息室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明显。
宋允真站在原地,心头寒意更甚。
KK最近两周的状态异常,那种不合常理的精力亢奋,与此刻突如其来的深度昏睡,以及他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过度消耗”的疲惫感,这些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拼凑。
是那个软糖!
这种东西,绝对有问题!没有车宰昊的指示,绝不可能轻易流通到练习生手中!
一个强烈的念头冲击着她:立刻去找车宰昊当面对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跳跃:约一个月后 外地 演唱会彩排期间)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立刻发作的机会。她个人的大型演唱会筹备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她不得不离开公司,前往其他城市进行封闭式彩排和前期宣传。
工作的重压暂时掩盖了内心的不安与疑虑,但她对KK状态的担忧和那瓶软糖的阴影始终萦绕心头。
直到一次中途休息。她刚刚结束一个密集的媒体专访,疲惫地坐回保姆车里,经纪人宋寅紧随其后上了车,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
“允真…”宋寅的声音有些发干,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宋允真,仿佛不知如何开口,
“刚…刚刚接到公司的紧急通知…那个…那个新男团的练习生,阮凯(KK)…他…他昨晚在家中被发现…猝死了。”
“嗡”的一声,宋允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离了。她猛地抓住座椅扶手,指甲几乎掐进皮革里。
KK…死了?
那个前几天还在练习室里活力四射、说着能量满满的男孩?那个她最后一次见面还给他调了气泡水、叮嘱他注意身体的弟弟?
那天在休息室的对话,竟成了永别?!
巨大的震惊和悲伤过后,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是不是因为那个软糖?!
那个被车宰昊称为“保健品”、被私人医生开给KK的“星星空间”!
这个怀疑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疯狂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时间跳跃:数日后 星国 星河娱乐大厦 顶层)
一次难得的公司行程,宋允真知道车宰昊会在办公室。
她内心的愤怒和寻求答案的迫切已累积到顶点。她紧紧跟着车宰昊的背影,看着他步入那部专属电梯,电梯门合上,指示灯向上攀升。
她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冲向旁边的员工电梯,用力按下了顶层按钮。电梯上升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无视了秘书金荷娜试图阻拦的眼神和手势,径直冲到那扇厚重的总裁办公室门前,猛地一把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车宰昊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特别助理李仁则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正在汇报着什么。宋允真闯入的动静极大,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李仁惊讶地回头,车宰昊也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在看清来人是宋允真后,那丝不悦迅速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耐人寻味的打量。
宋允真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车宰昊,甚至顾不上还有李仁在场,压抑了一个月的愤怒和恐惧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车宰昊!KK的死,真的只是简单的猝死吗?!”
车宰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他微微眯起眼,对李仁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李仁立刻低头,拿着文件快步离开,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车宰昊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走回办公桌后,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看着宋允真,语气却故作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失望:
“允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警方的初步调查通报已经出来了,排除他杀,认定为心源性猝死。难道你认为警方的专业判断有误?”
“你给KK吃了那个软糖!不是吗?!”宋允真毫不退缩,直接撕破了伪装。
车宰昊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荒谬的冷笑,他反问道:
“软糖?允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如果那软糖真的有问题,你我也都吃过,你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质问我?我怎么没事?”
他不等宋允真反驳,继续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准备好的说辞碾压过来:
“KK的心理素质本就存在问题。面对残酷的淘汰制,他焦虑症和厌食症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他的私人医生有完整的记录。他的猝死发生在非工作时间的私人住所,这完全归咎于他自身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健康问题。这是一个不幸的悲剧,但与我们公司、与工作无关。”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甚至带着警告的意味,目光冰冷地锁住宋允真:
“允真啊,你现在的行为和猜测,非常不负责任,很容易引起外界误解。你让外人看了去,会怎么想我们星河娱乐?会对公司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你考虑过吗?”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无辜指责、一心为公司着想的领导者形象,仿佛宋允真才是不分轻重、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宋允真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听着他那套无懈可击的推卸责任的说辞,她知道,再对峙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说辞,堵死了所有质疑的路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妥协的意味:“抱歉,车总。是我…是我最近太累了,听到消息后有点失控,想法片面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车宰昊,做出了最后的切割:“但是,关于‘星星空间’软糖的任何推广方案,我坚持我的决定,拒绝参与。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车宰昊的反应,转身,挺直脊背,快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办公室内,车宰昊维持着撑桌的姿势,脸上的温和伪装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阴鸷。
他盯着那扇还在轻微晃动的门,眼神深处翻滚着极其危险的寒光。
宋允真的彻底拒绝和明显的不信任,已经让她从一个潜在的利用对象,变成了一个需要被清除的、知晓太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