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滨桥派出所的警车内 上午)
黑色警车在车流中平稳穿行,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车内气氛却异常凝重。驾驶座上,刑侦大队副队长刘波紧握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副驾驶坐着打击网络犯罪的民警王烨,他膝盖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加密的通讯界面和初步整理的证据目录。后排,大队长崔政赫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急迫。
“老刘,”崔政赫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进询问室后,按计划行事。敏感环节,我需要‘绝对安静’。”
刘波从后视镜里看了崔政赫一眼,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明白!放心崔队,线路故障这种‘小意外’,在所里常有。保证给你清出那七分钟‘真空’!啧,玩这么硬的,我喜欢!”他语气轻松,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深知这“断电”操作的风险和背后的分量。
王烨没说话,只是默默在平板上标注了几个重点,作为技术支持,他需要确保“意外”看起来天衣无缝,并且能在精确的时间点恢复如常。
(滨桥派出所 3号询问室)
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宋寅坐在审讯椅上,依旧穿着那身考究的深灰色西装,但领口微松,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面容平静,眼神深不见底,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面对崔政赫和王烨的轮番询问,关于那些指向他的“铁证”——银行流水、剪辑录音、证人指认——他全程否认自己有任何主观谋杀宋允真的意图。
“我只是在为车宰昊做事。”宋寅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允真…是我堂妹,我对她有愧,很深很深的愧。”他承认了自己在车宰昊的威逼利诱下,曾经迷失,在安全绳断裂的关键时刻,因为恐惧和私心,有过短暂的犹豫和放任。“我…我当时确实被吓住了,也被车宰昊许诺的东西蒙蔽了心窍,没有第一时间全力阻止…”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切的悔恨,“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我冲出去想救她!我跳进水里!可是…太晚了…海浪那么大…我眼睁睁看着她…” 他的声音哽住,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因压抑巨大的悲痛而微微颤抖。
崔政赫目光如炬,紧盯着宋寅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手中的笔在笔录纸上快速记录着关键点。他敏锐地捕捉到宋寅话语中的关键信息:放任危险发生后的短暂清醒与救援尝试。这与他之前对宋寅性格的分析部分吻合——一个在灰色地带挣扎、良心未泯的人。
“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当时的行为,客观上构成了对宋允真安全的放任?”崔政赫的声音冷峻,直指核心。
宋寅抬起头,迎上崔政赫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是。我认。我认我的懦弱,认我的贪婪,认我在那一刻的失职和不作为。这是我该认的罪,我绝不推诿。”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但不是我做的,比如那些所谓的‘动手脚’、‘故意谋杀’,我绝不认!”
(询问室外)
时间流逝。中途休息。
王烨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进询问室,一瓶递给崔政赫,一瓶放在宋寅面前。崔政赫接过水,没喝,继续低头整理着刚记录下的关键笔录。王烨则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的新闻头条瞬间攫住了他的视线!
他瞳孔骤缩,手指猛地顿住!屏幕上赫然是宋寅的名字,关联着爆炸性的词条:
【爆!宋允真宋寅早就不合!匿名旧帖惊现实锤!】
【警方带走宋寅!幕后黑手竟是他?】
【车宰昊背锅侠?宋寅残害堂妹铁证流出!】
一股寒意瞬间从王烨的脚底板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看向崔政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崔政赫察觉到他的异样,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王烨没说话,直接将手机屏幕转向崔政赫。
崔政赫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标题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阴云。他眼中寒光一闪,与王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警铃大作!带走宋寅是秘密行动!消息怎么会泄露得这么快?!而且舆论引爆得如此精准、猛烈!
王烨迅速点开最热的那条帖子。内容是一张截图,显示一个发布于2023年7月11日的匿名论坛帖子。发帖人自称“业内舞台后勤”,爆料称宋允真与经纪人堂哥宋寅关系恶劣,宋允真多次想摆脱“家庭作坊”的亲情捆绑,宋寅一家则是“吸血鬼”,两人常因金钱问题激烈争吵,并附上了几张模糊的、看起来像是后台争吵的偷拍照。博主最后感叹:“希望宋允真早日脱离苦海。”
帖子热度不高,博主账号也早已注销。但王烨凭借多年打击网络犯罪的经验,立刻开始验证:
帖子真实性: 通过技术手段回溯,确认该贴确实存在于某小众娱乐论坛2023年的数据库存档中,时间戳吻合。
博主身份: 账号注销,发帖Ip是公共网吧,难以追踪具体身份。但帖文内容细节具有一定可信度,符合“舞台后勤”可能接触的信息范围。
引爆过程: 起因是昨天深夜,在一个讨论车宰昊新闻发布会的热门话题下,有网友留言:“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爆料说双宋不合,不知真假,可惜没截图。” 这条留言被顶起后,几小时内,一个声称“当时正好截图保存了”的小号突然出现,贴出了这张旧帖截图,并配文:“不用谢,叫我雷锋!坐等真相!” 瞬间引发大量围观和转发,将旧帖顶上热搜第一。
“旧帖是真的,但引爆的时机和方式…太刻意了!”王烨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有人在利用这张‘旧船票’,精准地煽风点火,把宋寅钉死在‘因财害命’的耻辱柱上!这舆论,是配合着我们的行动来的!”
崔政赫眼神冰冷。他不再犹豫,手指在桌面上看似随意地敲击了三下——一个约定好的手势。
(观察室内)
一直紧盯着监控屏幕的刘波,看到崔政赫的手势,咧嘴一笑:“来了!”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边一个伪装成普通插排开关的按钮。
“滋啦…”
3号询问室内,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和录音设备指示灯,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种奇异的、被隔绝的“寂静”之中。只有惨白的灯光依旧亮着。
(询问室内)
灯光和监控熄灭的瞬间,宋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当他看到崔政赫那双在“黑暗”中反而显得更加锐利、更加坦诚的眼睛时,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他知道,那短暂的、被承诺的“真空时间”到了。
没有废话,崔政赫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宋寅,时间有限,我只问关键。第一,那份能指证车宰昊的核心证据,在哪?第二,除了你,星河内部还有谁可信?第三,‘星星空间’软糖和溶解绳,你掌握多少内情?”
宋寅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在这隔绝了监听与窥探的七分钟里,他不再掩饰,语速极快地将自己掌握的秘密和盘托出。最后,他疲惫而坚定地看着崔政赫:“崔警官,我认我该认的罪。但车宰昊,他才是元凶!我信你,信法律能给我一个公正的审判,也信你能…让允真安息。这对我来说,是解脱。”
崔政赫目光如炬,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他用力点了下头:“我向你保证。”
七分钟,分秒不差。灯光和监控设备的指示灯重新亮起,轻微的电流声回归。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生死的密谈从未发生。
崔政赫恢复常态,将整理好的笔录推到宋寅面前:“核对一下笔录,确认无误后签字。”
宋寅仔细看了一遍,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沉稳有力。
由于崔政赫提前申请了暂缓执行刑拘,加上询问中并未获得直接指向宋寅故意杀人的新证据,宋寅在签署完相关文件后,被允许离开。在警方的安排下,他回到了位于滨桥区的那套安保严密的高级公寓。
(宋寅公寓)
公寓宽敞而冷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景,却更衬得室内空寂。宋寅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万般滋味。
他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张老照片——那是多年前,他和宋允真、苏可三个年轻人,在练习室里累瘫在地板上,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照片里的允真,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允真…苏可…”宋寅喃喃自语,手指抚过照片上允真的笑脸,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悔恨,“或许…监狱才是我该去的地方…至少那里,没有车宰昊的阴影。”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车流,眼中骤然迸射出刻骨的恨意与决绝:“车宰昊…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东海市公安局 刑侦大队办公区 中午)
崔政赫、刘波、王烨三人回到刑侦大队,气氛凝重。他们立刻投入工作:崔政赫根据宋寅提供的线索,开始部署对海外云盘的解密和关键人员的秘密接触;王烨则带领技术小组,全力追踪那个抛出旧帖截图的“雷锋”小号和幕后推手;刘波则梳理询问笔录,寻找与现有证据链的突破口。
办公室内键盘敲击声密集,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忙碌中飞逝,转眼已近午饭时间。
突然!
一阵急促、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狠狠砸在刑侦办公区走廊的地砖上!打破了室内的忙碌节奏!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只见副局长罗勇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他完全无视了站起身想打招呼的刘波,甚至没给刘波开口问“罗局,什么事这么急?”的机会,如同一阵裹挟着寒冰的风,径直冲到崔政赫的独立办公室门口,“砰”地一声猛地推开了门!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
罗勇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跑过来的。他手中紧紧攥着几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照片,眼神如同喷发的火山,死死盯住办公桌后刚抬起头的崔政赫!
“崔!政!赫!”罗勇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抖,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将手中的照片狠狠拍在崔政赫的办公桌上!
照片上,赫然是宋寅!他安静地躺在家中的高级沙发上,面容平和得近乎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但茶几上,散落着三个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瓶!旁边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滨桥派出所民警拍摄的现场照片角度清晰,毫无生气的身躯和那刺眼的空药瓶,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在你对他进行讯问之后!在他刚回到家不到两个小时!”罗勇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宋寅!他吞了三瓶安眠药!自杀了!人已经没了!没了!!”
“什么?!”刘波冲到门口,看到照片上的内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失声惊呼,“完了!这下完了!!”他看看暴怒的罗勇,又看看桌后的崔政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彻底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崔政赫的目光落在那几张刺眼的照片上。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宋寅“安睡”的脸,又猛地抬头看向愤怒的罗勇,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