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冬天来得又快又急。
凛冽的北风卷着寒意，轻易穿透衣衫。
秦峪前几天进了组，被迫和纪槐序异地恋，一闲下来除了短信骚扰就是电话。
这天，纪槐序刚忙完工作。
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置顶联系人发来好几条消息。
男朋友：【下班了吗？b市降温了，多穿点，围巾戴我送的那条灰色的，暖和。】
男朋友：【[图片] 】
男朋友：【看我们剧组今天的盒饭，辣椒炒肉，可惜你吃不了。】
男朋友：【刚拍完一场雨戏，浑身湿透，想念纪老师温暖的怀抱。[小狗委屈.jpg]】
一连串的消息，絮絮叨叨地分享着片场的日常，带着秦峪特有的、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热情。
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竟然也习惯了秦峪吵闹的存在。
纪槐序看着屏幕上那个委屈的表情包，几乎能想象出秦峪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像只大型落水犬般跟他抱怨的样子。
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回了两个字：
【嗯，刚下班。】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好，抱抱。】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自己发出的这两行字，微微有些怔忡。
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回应这种无聊的闲聊，更不会接这种带着暗示的话茬。
但现在，他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
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
男朋友：【！！纪老师你这是邀请我吗？】
男朋友：【我明天下午没戏，我飞回来。】
纪槐序看着那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激动，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压下，回复：
【随便你。】
【别感冒了。】
这种有人惦记、有人分享琐碎日常的感觉，并不坏。
甚至在他专注于工作一整天后，看到那些跳跃的消息，心头会泛起一丝微弱的、被填满的暖意。
回到公寓，纪槐序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胃部因为天气寒冷和饮食不规律，传来隐隐的不适感。
他皱着眉，从药箱里找出胃药，就着温水吞下。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秦峪发来的一张自拍，背景是酒店房间，他穿着浴袍，头发还滴着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男朋友：【已洗完热水澡，但还是想念纪老师。】
纪槐序看着那张照片，目光在他带着水汽的眉眼上停留片刻，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他走到书房，准备处理一些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打开电脑邮箱，除了几条工作通知外，一条来自未知国际号码的邮件赫然在目。
他随手点开，目光在触及内容的瞬间骤然冻结。
【纪槐序，你够狠。让我在国外混不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多年了你还揪着不放。你这个伪君子！你明明就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
一连串充满怨恨和恐惧的质问，像淬了毒的针，隔着屏幕狠狠扎进纪槐序的眼里。
发送人没有署名，但那充满戾气的口吻，以及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几乎瞬间就让纪槐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沈默。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让他混不下去？
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做过。
他甚至刻意不去打听任何关于沈默的消息，只想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彻底埋葬。
那会是谁？
一个名字几乎立刻跳进了他的脑海
宁婉。
上次见面过后，他们之间并无太多联系，但是宁婉会时不时给他推荐一些含金量高的工作机会。
可是宁婉为什么会知道他和沈默的事情？
那件事，他连家人都没有详细告知，对外只说是意外落水。
还是…沈默对她说过什么？
就算宁婉知道，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替他出头？
但他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帮助。
这只会搅乱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揭开他试图遗忘的伤疤。
胃部的隐痛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尖锐起来，胸口传来闷痛。
他下意识地用力按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盯着那封邮件，沈默字里行间的恐惧和走投无路不似作假。
宁婉…她的势力已经大到能把手伸到海外了吗？
纪槐序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身体的不适。
他拿起手机，指尖因为冰冷和脱力而微微颤抖，找到了宁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槐序？”
宁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社交场合。
“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纪槐序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学姐，沈默……是你做的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的嘈杂声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几秒后，宁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槐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给我发了邮件。”
纪槐序言简意赅，语气冰冷。
“说有人在国外逼得他走投无路。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知道，并且会这么做。”
宁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复杂了许多：
“槐序，对不起，但这是沈默他……罪有应得。”
这句话，几乎是变相承认了。
纪槐序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学姐，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算我求你。”
说完，他不等宁婉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疲惫地靠在书桌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胃部的疼痛愈发清晰，伴随着一种冰冷的后怕。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炎热的天气，冰冷刺骨的湖水以及沈默充满怨恨的眼神。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不愿触碰的记忆，因为这封邮件，再次汹涌地席卷而来，带着鲜明的痛楚。
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以为远离、沉默就可以当一切从未发生。
可现在看来，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他用力按着，指节泛白。
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凉意。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一旁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执着地亮着。
男朋友：【纪老师，睡了吗？我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男朋友：【[视频通话请求]】